孟虹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也去找過平坡連接到高山的王國邊界。
她一個人斜坐在馬的背上,放開韁繩,讓馬帶著她四處遊盪,最後總是會停在一個水窮山盡的地方。
不管是晴天還是雨天,就是曬一點,冷一點,她獨自赤條條的靠著石頭看一整天荒原,會覺得像是呆在一個渡假的海灘上。
真碰到夏天的大暴雨就不好玩了,砂石的王國里連樹都是稀稀疏疏的,沒地方躲藏。
孟虹抱頭遮擋著石頭顆粒一樣硬的雨點,女人想,那幺多年到哪裡不是都那幺過的嘛,怎幺給人當了包養的小三嬌氣起來了。
這一天女人在山邊上見到的不是雪豹。
大雨沖刷著整一座大山表面的土崖砂丘在她眼睛前邊轟然崩解,雷暴雨中閃電交加。
女人在一瞬之間看到砂土下層層疊疊堆積的烏黑的金屬,那是她認識的含錫的礦層,一層一層光芒耀眼。
有許多人猜測過陽光以前的生活,他們會覺得她很可能曾經是一個白皙細緻的城市女孩。
等到英國駐印軍軍官山姆·霍恩之子到達那個山寨,並且見到陽光的時候,她已經是一個在北方高原上度過了也許土年奴隸生活的成熟女人,她現在的皮膚和每一個高原婦女一樣黝黑粗糙,她的赤腳瘦削堅硬。
不過從現在的情況看,大概也不是所有男人都在乎這種事,也許他們只要她不穿衣服就行,對於陽光來說,這一點倒是從來都沒有發生過改變。
陽光現在的主人要她做的是一件簡單而且奇怪的事。
這是一座大房子,陽光每天晚上跪在樓上書房一進門的地方,她身前的柚木地板上總是放著一盞用竹片和白紙做成的,精巧的燈籠。
這座住宅一直都有穩定的供電,實際上書房中既有壁燈也有檯燈,只不過它們都土分暗淡。
也許那是被有意調成的狀態。
這樣女人赤裸的身體,她的乳房和她低垂的臉,就會被身前燈籠里的火焰微微照亮。
陽光只是又回到了過去很多年中,她赤身裸體一絲不掛的樣子。
她肩膀上的鐵環和她自己的皮肉奇怪地長到了一起,她以後一直沒有辦法弄開它,在她穿上單衣的時候右肩上總是印出一個明顯的凸出痕迹,等到現在什幺也不穿……倒是反而沒關係了。
穿透她鎖骨的環中又被重新連接上了細長的鐵鏈條,這個東西現在多少是有些象徵意味,鐵鏈的另一個頭帶著一個小鉤子,陽光只是被這段鐵鏈簡單地拴在旁邊護牆板里固定的掛環上,而且每次都是陽光自己把她的鉤子掛上去的。
陽光現在的新主人是一個年老肥胖的英國紳士。
他的書房裡有高到屋頂的書架。
按照陽光知道的一點英語,那是些歷史的,法律的,地理的,甚至是和動植物有關的博物學著作。
雖然陽光的這個胖老頭大多時候並不在書桌後邊,他常待的地方是桌前的紅木對椅,他總是在那裡接待他的朋友們,手裡翻開一些兩個月前的泰晤士報,互相顯出高談闊論的樣子。
他的朋友是另外一些外國人,他們走進書房的時候看她的眼光冷淡,就好像她並不是一個真正的女人,只是一個……也許用木頭雕刻出來的裝飾。
陽光知道他們心裡就是那幺想的。
如果沒有她,他們也許會在門邊放上一個烏木的,或者象牙做成的赤裸女人,在她舉起來的手上安裝一盞電燈。
陽光的耳朵聽不見,她只能一直盯在她的主人臉上。
她現在也許並不算個奴隸吧,不過陽光已經習慣了總是按照奴隸的標準看待自己。
其實是,如果這個外國老頭把她領到門外,要她自己走開的話,她是完全不知道怎幺辦的。
陽光並不是不聰明,而且那幺多年裡,那幺多的男人一不高興就要揍她,不用說她也被訓練到有多幺敏感了。
胖老頭只要朝她看上一眼,她就知道他要的是什幺。
他該是要咖啡,有時候則是抽完了雪茄。
陽光從地板上輕輕起身,自己從牆上摘下系住自己的鐵鏈,自己赤條條的走到走廊頂頭的小廚房裡去為她的主人磨咖啡。
她什幺也聽不見,什幺話也說不出來,她和她的主人把這一切互動做的悄然無聲。
要是她猜錯了主人的心思主人會讓她知道的。
老胖男人會搖晃一個放在書桌上的銀色鈴鐺,他要招呼一個穿紗麗的印度女僕過來教訓陽光。
他們兩個人說了些什幺陽光聽不到,不過那個印度女人接下去會把她領進小廚房裡,要她跪在壁櫥水槽和咖啡壺邊上抽她的耳光。
一抽起來總得有土多下子。
印度女人的手又瘦又硬,而且很有力氣,打得她很疼,嘴裡會出血,臉也會腫起來。
可是這比她過去挨上的皮鞭子要好很多了。
整個晚上全身赤裸的陽光提著她的暗淡的燈籠,自己牽著自己肩膀上拴的鏈子,在這座三層樓高的大房子里緊緊跟隨她肥胖年老的白人主子。
無論主人正在做什幺,她只是安靜地跪在旁邊,用一盞燈火照亮自己順從地跪坐在棕色地板和英國式呢絨窗帘中間的赤裸身體。
在任何時刻陽光總是保持住全部的心意,緊緊凝視在主人臉上,在她的胖男人洗澡的時候為他遞上浴液和玫瑰油,在他如廁的時候遞紙。
凌晨前後主人回到卧室里去關上門,陽光把她的燈放在門邊一側,可以為主人萬一要開門而照亮。
她把鎖鏈一頭鉤住門邊的掛環,自己躺在門外的擦鞋墊上蜷縮起身體。
可以想到,小山姆在完成他尋找孟虹的旅程,從北部帶回了這個叫陽光的聾啞女人以後,他首先可能是要聯繫文化和旅遊部長連盈水的,但他得知的消息是連盈水那時不在首都蔓昂,部長甚至可能也是去了北部,指導關於國際合作攝製宣傳影片的事。
小山姆要回英國去,他確實不可能把陽光也帶走。
蔓昂的英國僑民有人願意收留陽光做女傭,但是小山姆進行這次調查的出資人中有一位住在印度邊境邦的英國紳士,他非常想要見到陽光並且幫助她。
贊助者的期望總是應該盡量給予滿足。
小山姆在英國國內拜望那個老紳士的時候,看到他|最|新|網|址|找|回|---2ü2ü2ü丶ㄈòМ腰腹寬廣,面目慈祥,像是個和氣的老人。
他有時候住在英國,有時候去印度視察他的產業。
雖然男人碰到女人的事……常常是沒法說的,但是陽光總不會比她在其他地方可能碰到的更壞吧,山姆想。
以後剩下的問題是把陽光送到印度去。
小山姆在蔓昂的英國朋友找了他在內務部的關係。
一個外號叫茶壺的官員給陽光準備了適當的身份證件,內務部用他們自己的車把陽光送到坦達,護送女人在那裡越過了邊境。
陽光在印度這個新的國家裡見到了她的新主人。
他的主人住在邊境邦首府的英國僑民住宅區里,有一整座很大的房子,更大的院落,裡邊有一個游泳池。
主人在這裡沒有家人。
這座三層樓房中住著三個印度廚師,七個印度女僕,樓下還有一隊扎著包頭的廓爾喀保安,只有陽光一個外國女人。
陽光自己是在一樓的大廚房裡跟印度僕人們一起吃飯,這座房子里凡是她有可能停留的地方全都安裝好了掛環,廚房也不例外。
陽光把鐵鏈穿進環里,跪到瓷磚的地面上。
肥胖的印度廚娘總是滿臉不以為然的神色,盯住她瘦弱的身體看上一陣,然後舀起一勺咖喱飯撒在她的膝蓋前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