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抿一口紅酒,下巴一揚:“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你我什麼關係,還要看我心情,要是惹本小姐不爽,小心我一腳踹了你。”
璀璨的燈光在頭頂搖晃,李行見招拆招,毫不退讓:“是是是,大小姐好威風,何人能及,只是下回BB多忍耐,別哭那麼快。”
舒窈氣得面紅耳赤,想罵他又礙於人多,只得磨緊牙關,狠狠擰著他胳膊肉:“李行!你可真不要臉。”
他也只是彎一彎唇,笑容賴皮,不作反駁。
宴會無趣至極,舒窈不勝酒力,一杯紅酒下肚,便靠在李行臂彎懨懨欲睡,直到一伙人浩浩湯湯,黑衣黑褲黑西裝,派頭打眼,架勢十足,闖進會場。
舒窈驚得一哆嗦。
“別怕。”李行將她護住懷中,聲音沉著。
只見為首那位人高馬大,卻生一幅平庸面孔,以舒窈挑剔的目光看了又看——在他臉上挑了又挑,也只有鼻樑挺拔,還稱得上一句周正,其它皆是平淡無奇,融入人群也難以尋見。
“他是誰?”涼風穿過大門吹拂而來,舒窈酒醒一大半。
“方宗強。”李行言簡意賅:“方宗玙的大哥。”
“他來做什麼——”話音未見落。
李行唇邊弧度微涼,眼底幾分譏諷:“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你猜他要做什麼?”
“砸!”無寒暄無應酬,方宗強一聲命下。
一句話的功夫,場面混亂無比。
那伙馬仔不等安保反應,紛紛應聲掏出傢伙伺候,東砸西撞間將方宗玙精心布置的場子毀至一片狼藉。
見方宗玙面色鐵青,他手下人亦不是吃素的,也不知哪方先掏槍,一聲槍響后,尖叫聲此起彼伏,眾人四處奔逃。
槍聲如雷鳴,電光火石間,李行眼急手快,一把抓過呆愣著的舒窈,將她摟入懷中。
幸虧他多年身手未白練,靈活矯健,三兩下就帶著舒窈從槍林彈雨一路奔至側門。
舒窈氣喘吁吁,半晌未回神,直到平安坐上歸家的車依舊心有餘悸。
舒窈嚇得眼角掛淚花。
溫熱的指腹擦過她眼尾淚珠,他笑容戲謔:“哭什麼啊大小姐?這點架勢就怕了?”
她抹一把淚,故作堅強,回過頭恨恨瞪他:“誰怕了啊?!”
“何必逞強?”李行嘆口氣,將她拉入懷中,一面拍著她的後背,一面安撫似得吻著舒窈發頂,放軟聲音:“知道我為何不想讓你來了?”
舒窈心裡一怔:“你什麼意思?你知道方宗強會來?”
“來得不止他。”李行降下車窗,瞥一眼後視鏡,目光冷冷:“還有澳門佬。”
舒窈不傻,當即反應過來:“我靠!你們要黑吃黑?!”
李行“嗯”了聲。
舒窈不解:“澳門佬就算了,方宗強與方宗玙畢竟是一家人,哪有自家打劫自家的道理?”
“‘既然他不仁,就莫怪我不義’,方宗玙都能以9號倉庫暗害他。”李行聲音淡淡:“你覺得方大少是有什麼慈悲心腸要放他一馬?況且兩人暗生狹隙多時,此時再不破釜沉舟爭一番,怎能甘心多年努力付水東流?”
舒窈望向李行,像是窺探到他心底藏的勃勃野心,不知為何,她莫名一慌,急切追問:“所以,你是想看他們鷸蚌相爭,坐收漁翁之利?”
李行眼眸幽深,原本香港三方分治,各有合作,各不相干,如今憑此一舉,要想一家獨大並非難事,只是…
他斟酌了一下,開口:“你不想我這麼做?”
舒窈沉默片刻,若站在義安會的角度而言,李行所做之事,全出自於社團利益考慮,可以說百利無害,何樂而不為?
可她就是不願,像是在潛意識裡擔心著什麼。
“不想。”她咬住牙。
“我不想你……”舒窈話未講完。
“好,不去。”斬釘截鐵的答案,從他口中說出。
舒窈愣住,原來…他這麼好說話?
李行道:“既然你不喜歡,那我就不做。”
舒窈不知如何形容心中感受,只講:“那你不問我原因嗎?不問我為何不讓你去。”
李行:“何必多問?我知道你不願意就夠了。”
舒窈深吸一口氣,直視著他的眼睛,坦誠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因此惹上警察,我是…我是……”
脫口而出的話語有多順,到此處就有多結巴,舒窈目光飄忽,耳根發紅,似是順心坦言是多麼難以啟齒:“我是擔心你。”
一句話說完,她艱難地呼出一口熱氣。
五指被修長寬大的手指包裹,緊緊握住,李行看著她,眼中如被春風拂過,漾起絲絲笑意:“我知道。”
“想去哪玩?”他握著她柔弱無骨的手細細摩挲。
“哪都一樣熱,去哪都好煩。”舒窈不高興。
“熱?”李行停下車,正途經一家水果攤,他下車買了一份冰鎮西瓜,回來時,用叉子插起一塊,沁甜的西瓜堵在她唇邊,她卻不張口,只歪著頭,忽然眼睛一亮:“不如…我們去看雪。”
“怎麼想去看雪?”李行問。
“我生在南方長在南方,還沒見過幾回雪呢,我們去雪山,爬上最遙遠的頂端,等一場最冷的雪落下,再用最熱烈的吻融化我們睫毛上的雪,好不好?”
他屏住呼吸,順著她的話往下想,想象他們在安靜的夜晚相擁,聽彼此呼吸結冰的聲音,那是他能幻想到最美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