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從后環住她,壓抑許久的情感從一字一句中積涌而出,他只是緊緊擁住她,在沉默里等待舒窈的回答。
舒窈掙扎的動作一頓,心裡生出一絲後悔,也許自己不該答應方誠。
喜歡他一點很難嗎?
不難。
她難道未曾期盼那一場尚不知去往何處的旅途,難道未曾習慣他會在深夜抱著她入眠,體溫交融,像要化在對方懷中。
難道舒窈真的一星半點的心動都沒有嗎?怎麼會呢,或許連舒窈自己都不清楚,在她仗著偏愛,有恃無恐時,她便已深陷其中。
如果要問舒窈為什麼始終不曾開口?
於她而言,兩人的感情,就像一場俄羅斯轉盤賭,從初始起,李行危險而迷人、令人沉溺其中難以自撥,她分明厭惡又不可抗拒地被吸引。
再到此後,彼此小心翼翼地交心試探,何嘗不是雙手持槍,對準自己扣動扳機,只為在最後一刻,賭對方會有多愛自己。
親吻、擁抱、做愛,一次次,一回回,那些愛欲交織的瞬間,那些逐漸加深的羈絆,便是賭注中越來越重的砝碼。
砝碼越多,越是得之若驚,失之若驚,她想要推心置腹,又害怕再無退路。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患得患失的,又何止李行一人。
可聽見李行近乎於卑微的言語,聽見他用克制、沉緩、認命、又帶著祈求的語氣開口:“不需要你全心全意的愛,只是付出零星半點的真心……”
舒窈的心不可遏制地加快,腳上彷彿灌了鉛,整個人再無法挪動半步。
一切的掙扎都停止。
她聽見內心有一個聲音不停地說著,承認吧…承認你也心動,你也喜歡他。
不必讓他再等了。
“李行。”舒窈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動了動唇:“我…”
舒窈咬住唇瓣,一鼓作氣:“我也中意你。”
話音一落,她整個人長鬆一口氣,就像是終於卸下心中一塊沉甸甸的石頭。
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在地平線,李行只是輕輕“嗯”了一聲,擁抱著她的身軀微微顫抖。
“你怎麼不說話…”舒窈心裡有些忐忑。
都逼得她開口了,怎麼他反而安靜了。
李行依舊不出聲,若不是他方才“嗯”那一聲,她幾乎以為他沒聽見她在說什麼。
“李行,你幹嘛不理——”
話未說完,落在她後頸處耐心溫和的親吻變得急切,像一團火,灼燒著她的頸間肌膚,正如他藏在吻里的愛,在沉默中喧囂沸騰,將他渾身骨血,燃成灰燼。
接著,她感到頸后處一燙,泛起微微濕意。
舒窈脖子瑟縮一下,身體大震,難以置信地回頭——
“別看。”寬厚溫熱的手掌捂住她的眼睛。
“別看我,大小姐。”哽咽又嘶啞的嗓音,叫她心中莫名湧起一陣酸楚。
難怪他不開口,也不想叫她看向他,原來……
他是不想被她看見如此脆弱的一面。
他自尊心一向強,從最開始與他爭鋒相對時,就同她一樣不甘示弱,卻也因她,步步退讓。
“別遮我眼睛。”舒窈固執地扭過身子,轉頭:“不然我就生氣了。”
李行不願讓她看見自己狼狽的模樣,可聽她這麼說,還是聽話,垂下手臂。
自己卻緊繃著一張臉,慢慢側過身去,避開她直白打量的視線。
晚風卷過落葉,天際一彎月牙白,清冷月色,如水如紗,落他錯落有致的側臉,李行本就生得風姿特秀,蕭蕭肅肅,此刻雙目泛紅,面色隱忍,讓舒窈心裡一軟。
她目光停在他泛紅的眼眶、沁濕的睫毛,和如水洗般清亮的漆黑瞳孔,輕聲開口:“怎麼不敢看我?”
李行緊抿著唇,沒有講話。
“哥哥。”舒窈踮起腳,用手抓住他的衣領往下拽:“低頭看我好不好?”
“哥哥。”一詞,除卻在床上,這是頭一回聽她如此叫自己,李行心底詫異,又升起一絲欣喜,他依言垂眸,對上她乾淨澄亮的眼。
李行低下頭,長睫半掩,依舊遮不住沁水黑玉般的雙目,白皙俊逸的面頰正中,還懸著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
美人垂淚,真是賞心悅目啊。
難怪在床上,他總愛變著法子欺負著讓她哭。
舒窈仰起腦袋,用手捧著他的臉頰,吻過那一滴淚:“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