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金銘。
是金銘讓他出這個主意的。
他掙扎著起來,金銘正好進來,沒什麼表情,看他的眼神充滿了憐憫,江楠一把搶過來,包裝撒了一半,蛇哥暗地裡就是做這門生意的,哪能不知道這東西有多害人,登時嘴裡大叫:“不不不不——”軟著手腳並用往外爬,或許是求生的力量,他一瞬間聚集起精神,忍著喉嚨和胸膛劇烈的疼痛,顫顫巍巍站起來跑。
跑,快點,再快點。
他回頭看了一眼,江楠攥著那包葯,眼底血紅,狀若癲狂,跟在他身後。
救命!
他想叫,卻發現喊不出聲,徒勞地嘶啞著嗓子,力竭摔倒在地,胡亂摩挲,眼淚糊了一臉,手碰到一塊冰涼的布料,他不管不顧抓緊,邊哭邊用廢嗓子拼湊出幾句話。
“救我,救我,求你……”
他一直在重複說這幾句話,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
好像過去了很久,他嗓子都開始冒煙了,忽然發現後面沒有動靜了。
他獃獃地抬頭一看,手上抓著一塊白色的棉布,是一個人。
一個女人,穿著純白的連衣裙,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他們。
世界好像靜止了。
蛇哥從來沒見過江楠這麼安靜的樣子。
安靜得彷彿死了,眼珠子都不動一下,凝滯在女人身上,和剛才瘋癲的模樣判若兩人。
金銘第一個回過神,彷彿早已料到,但也有些激動,上前:“鄭姐,你來了。”
她環視一周,說出第一句話:“我是來找……”
金銘突然打斷她的話:“坐這麼久的車累了吧,我們好久沒見,不敘敘舊嗎?”
她安靜下來,看了看腳下幾乎昏迷的男人,和一座雕像似的江楠,在這個詭異氣氛中,最終點了點頭。
“王侃世,帶姐進屋。”
女人後邊跟著打著耳釘的少年摸了摸頭,將她往正廳引。
叫鄭姐的女人將被蛇哥肉皺的裙擺收回,輕輕撫平,路過江楠的時候,停頓了一下,她的眼睛很清亮,彷彿沒有重量,輕飄飄地落在他身上,卻又重若千金。
“好久不見,江楠。“
好久不見。
男人彷彿沒聽見,他攥著的藥包早已散盡,落了一地的白粉,猶如他擊碎的自尊,不堪的年少,可笑的思念。
是一年零四個月兩個星期零一天。
我終於找到你了。
在一個陌生人那裡。
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鄭霽月只是經過打招呼,打完招呼便沒有再停留,輕飄飄地走了,她的身上有熟悉的香味,像一陣風,清冽的,純粹的,海一樣的回憶瞬間便涌了上來,將他整個人擊潰得支離破碎。
鄭霽月進了正廳,他整個人才失力般蹲下,手捂著頭。
金銘還沒進去,過來碰了碰江楠的肩膀,他抖得厲害,冒冷汗,金銘知道他發病了,忙從身上搜出藥片,江楠抓了幾次都掉了,落在地上,沾了灰塵,跪在地上,摸索著撿起來,金銘要給他倒水,他直接含著,生生咽下去。
嘴裡都是藥片化開的苦味和塵土的味道。
冷靜片刻,他才不抖了。
小聲說:“金銘,扶我起來。“
金銘依言拉他起來,權當他的手杖,撐著他。
他緩了緩,看上去有點不相信:“這是真的嗎?“
金銘愣了愣,點頭:“江二,是真的。“
“你沒騙我?“
“爺,我沒騙過你。“
或許是對這句話的贊同,他不再追問了,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金銘想起江楠遇見她時閃躲的眼神,心一縮,眼眶熱,忙低頭掩飾。
江楠無知無覺,仍舊追問。
“她怎麼都不來抱我?”
對啊,她怎麼不來抱我,我都爛成這樣了,也沒有一點心疼嗎?
鄭霽月手上的熱水涼了一半,王侃世還要假裝往她杯子里倒熱水,被她阻止了。
“江楠呢?“
王侃世含糊道:“換衣服吧,你也知道他那人龜毛又潔癖。”
鄭霽月想起和他談戀愛那會,確實小變扭很多,可是也挺可愛的。
她信以為真,撐著下巴問:“蛇哥怎麼樣了,今天能走嗎?”
“應該還得緩會兒,江楠的手段——”
他的話戛然而止,似乎覺得當著她的面說下去不太好。
鄭霽月察覺出來了,想起他追著蛇哥的模樣,猶疑地問。
“……他這一年過的不好嗎?”
王侃世捏著自己的玻璃杯,勉強笑了笑,喝了一大口水,“勉勉強強吧。”
勉強苟活,麻痹自己。
他一直在找你,你不知道嗎?他幾乎想這樣指責她,但是當年的事情純粹是一場誤會,誰都沒錯,誰都是受害者,他怪不了她,也沒有立場勒令她必須要永遠陪著江楠。
王侃世看見她在發消息,表情微微柔軟,心情是愉悅的,一時五味雜陳,秉著為二爺打探消息的原則:“在和誰聊天?”
“蛇哥的弟弟,來打聽蛇哥的情況。“
事情回到最開始。
金銘讓他去接鄭霽月的時候,他也是蒙的,還以為他失心瘋了,鄭霽月都消失一年了,怎麼可能出現在本市。
可事實就是,王侃世按照指定地址等,說先不許告訴江二,在一個公寓前看見了她,她一點都沒變,淡雅地讓人心曠神怡,白裙長發,他剛想打招呼,卻發現她身邊已經有了一個男人。
兩人站在一起,男人很擔心的樣子,鄭霽月笑著很溫柔,這個表情和以前江二在一起的時候也常出現,他們關係不淺。
當即王侃世便斷定。
或許是他停得太久,陌生車輛出現在公寓前很容易被發現,他們二人的視線聚焦。
相認的過程並不困難,鄭霽月似乎已經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沒有多說就上車了。
他等的過程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個男人,少年氣快溢出來,趴在車窗上可憐巴巴告別,顏值很高,足夠當校草,撒嬌也很可愛。
王侃世頓時有種被撬牆角的感覺,氣得牙痒痒。
狐狸精,他老大還沒死呢,你就著急上位?
純粹報復,他啟動車,只留下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