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雋的臉漸漸消散,指尖冰涼的淚水仍在似的,引得鄭霽月勾了勾手指。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霽月?”
她循聲望去,少年摸了摸她的額頭,面露擔憂。
“我喊你好幾遍了,都沒反應,生病了嗎?”
鄭霽月拿著咖啡,搖了搖頭,試圖把回憶的恍惚感甩去,熟悉的街道和清越的嗓音將她重新喚回。
面前是三母審的新裝修的咖啡店,藍白主調,店內總循環她和沈遷溯共同喜愛的歌曲,離居住的地方也不遠,因此她是這家店的常客,店主剛開始創業,顧客還不多,對這男女很熟悉,他們一來不需要說也知道要點哪些飲品,時常還給他們推薦,非常可愛的女孩子,因此她在這裡的回憶也很多。
鄭霽月回神,笑了笑:“沒有,想起了一些事情。”
沈遷溯鬆了一口氣,將手放下,聳了聳肩:“我還以為你穿越了呢。“
他的表情高怪,加之一笑少年感十足,感染力極強,路過的人不禁把目光放在他們身上,面露驚嘆。
很配的一對。
可是鄭霽月知道,他們的關係只是朋友,她比沈遷溯大五歲,已經畢業了。
她抿唇,忍俊不禁:“走吧,你今天學校沒課嗎?“
“放假啦,我就來找你玩。“
沈遷溯面色稍有不自然,他說謊了,今天學校沒放假,只是他得到了消息,想來問問鄭霽月,最主要是想和她待在一起。
他朋友總給他出餿主意,但是近水樓台先得月這個道理他懂,時不時就來刷臉熟。
“對了,你是怎麼發現我哥的?”
這是沈遷溯奇怪的事情。
蛇哥是他大十歲的哥哥,家裡老來得一小兒子,沈遷溯,完全隨了媽媽的美人基因,和蛇哥完全長得不一樣,性格也是千差萬別,蛇哥性格莽直,很早開始做一些不幹凈的生意,父母怎麼勸也勸不聽,和沈遷溯雖然是親兄弟,但關係卻疏遠地好像陌生人,一年也見不了幾面,沈遷溯對這個哥哥很有意見。
但是鄭霽月一個無權無勢的普通人,竟然和蛇哥的對頭有淵源,甚至能保蛇哥平安歸來,這就很值得思索了。
“以前的舊人,在道上還說得上話,他犯的也不是什麼事,就帶出來了。“
鄭霽月隨口敷衍,真真假假,他也無法求證,總歸蛇哥沒臉說出自己的糗事,就不會暴露。
舊人?
他分明看見接她的車貴得不尋常。
沈遷溯很想繼續追問,但是怕她不耐煩,還是壓下了衝動。
正巧手機響了。
他安靜下來,鄭霽月看了一眼來電,接了電話,說了幾句話,似乎對方在邀請她,她一力推拒,最後似乎對方妥協了。
他等掛了電話問,帶著試探:”是那個找你的人嗎?“
鄭霽月面不改色,倒也沒有否認:“是。”
沈遷溯便更緊張:“不會是我哥的事讓你惹上麻煩了吧?“
“別亂想,只是舊人吃個飯,沒有那麼嚴重,我不習慣那個場合,便拒絕了。“
他的臉皺在一起,頗有些可愛:“你別說謊,要是那群人找你麻煩,你告訴我,我幫你對付他們。“
這番話帶著少年意氣,十足真心,他怕鄭霽月不信,甚至還揚了揚拳頭,表大自己的忠心。
不知道哪來的一句輕輕的嗤笑,傳入他的耳中。
諷刺,輕蔑,似乎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沈遷溯立即循聲找人,被人瞧不起的怒火,突然在看見那人之後強壓下來。
男人雙手插兜,靠在路邊的柱子,臉上似笑非笑,那張臉即使是比他也不遑多讓,多出一分野X的魅力,漂亮地彷彿會勾人,面冠如玉,通身的氣派不俗,路人常探頭往這邊看,探究欲十足。
沈遷溯無端感到一陣冷意,男人盯著自己,眼神冷的嚇人,封在冷意下的是熾熱燃燒的憤怒,彷彿下一秒就撲過來捅死他。
他心中立刻警惕起來。
“你什麼意思?“
沈遷溯冷冷地問。
對方卻不理他,他一直在盯著鄭霽月,只是在開始問話的時候偶爾分他一兩個眼神,此刻點了點沈遷溯,勾了勾嘴角,帶著一絲嘲諷:“這就是你選擇的人?你信不信我一隻手放倒他?“
沈遷溯聽到這話,火從心中冒出,但他尚有些理智,剋制幾分:“你是什麼人,有什麼資格說這句話?“
“我是什麼人不重要,就怕你認不清自己是什麼人,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長什麼樣嗎?這麼丑也敢往她跟前湊?”
江楠冷笑一聲,嘴一張,輕易把沈遷溯的怒氣激到頂點。
這人嘴太損了,沈遷溯牙咬得嘎吱嘎吱響,捏了捏拳頭,就要衝上去:“你……”
後方有阻力拉著他的手臂,他一雙亮晶晶的眼頸棄含怒氣,待看到鄭霽月清淡溫柔的雙眸,一霎間消散乾淨,他特別委屈地指了指對面的男人:“他說我。”
江楠從來沒把別人放在眼裡過,這番話很可能是他的真心話,除了鄭霽月,他看誰都是又蠢又傻。
鄭霽月也懶得計較,輕輕用了點力,就把人拽到自己身邊,兩人肩靠著肩,倒更顯親密。
江楠一個人站在對立面,看著兩人,背在身後的手緊緊攥起,手心掐的泛白也沒鬆開,眼神一瞬閃過疼,他定了定,靠著柱子才不顯得力竭。
他分明怕鄭霽月說出他們更親密的話,不敢看她的眼神,但是又捨不得這麼久不看她,目光中居然含著一點膽怯,注視那個女孩,那個在他昏迷過去,仍然沒有一次探望過的女孩。
江楠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找鄭霽月,他找了她一年多,幾乎各地都搜尋過,都找不到蹤跡,這世界這麼大,但是他不敢停,怕一停下,就想起,她是真的丟下他走了。
那天的相逢似乎是一場夢,他常做這種夢,醒來沒見到鄭霽月,坐在床上失落了很久,以為夢已經醒了,但仍舊抱著一絲希望,他問王侃世,王侃世不擅長在他面前撒謊,支支吾吾只說是他發癔症暈過去了。
江楠怎麼會相信這番說辭,掙扎著下床找人,捏得王侃世手生疼,他知道江楠在這件事上固執到驚人的地步,只好苦哈哈投降:“江二,你別問我,要問問金銘,他會告訴你。“
江楠幾乎忘記呼吸,呆了好久,反覆確認,手在抖:“我沒有做夢,是嗎?“
王侃世抿了抿嘴唇,點點頭。
他顯然還有些不信:“你掐我,這是不是也是我的夢?“
王侃世依言照做,江楠痛感強烈,此刻感受到疼痛,卻沒有什麼反應,彷彿失去了語言組織能力,反應過來,瘋狂往門外沖。
王侃世嚇了一跳,死死攔住他,差點因為慣性撞飛出去,虧得拉住了人,江楠轉頭看他,像看死物一樣:“鬆手。”
王侃世還記得金銘的叮囑,死都不放:“你先別急著去,欸欸欸,你知道你要去哪找人嗎?”
拉扯的力氣一下子鬆了,王侃世鬆了一口氣,小聲嘟嘟嚷嚷抱怨,江楠站在逆光處,聞言緘默了一會兒,襯托得臉色更慘白如紙,“你知道?”
“金銘肯定知道,你等他回來,一切都清楚了。”
於是等金銘回來,兩雙眼睛齊齊盯著他。
金銘顯然知道他要問什麼,給他遞了一碗葯,嘆氣:“先把葯喝了,你也不想這個樣子去見她吧。“
果然,這句話比什麼都有用,江楠接過,一口氣灌了,苦的皺了皺眉,接著等他說。
那模樣,似乎是他一說完,就準備動身了。
金銘知道他為了見到鄭霽月什麼都幹得出來,對家沒抓到這點真可惜極了,不然怎麼也能敲江楠個上百萬,況且以他的手段,就算金銘不說,三天內也查得出來,到時候江楠見到鄭霽月身邊的新人,發瘋起來可是誰都不管。
還不如現在給他打預防針。
金銘只好全盤托出。
……
江楠和一年前相比,沉穩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眼底還有看不清的Y騖,他依舊好看,漂亮地像出鞘的神兵利器,靠美貌殺人綽綽有餘,還添了一絲無端的脆弱,讓人心疼,和他比起來,沈遷溯的精緻顯然略遜一籌。
“江楠,別激他了。“
鄭霽月能感到江楠呼吸一滯,鄭霽月自認為只是在勸架,卻不知道這話像一根刺似的深深扎進心臟,動一動都疼。
江楠死死盯著她,似乎想從她的眼裡分辨出什麼,或許是心疼,或許是留戀,甚至是愧疚,但什麼都沒有,她坦坦蕩蕩的心思,一覽無餘。
“以前的事是我的失誤,你要是想報復,沖我來。”
鄭霽月平靜地回望。
此刻看見他,鄭霽月不由回想起分手的雨夜,她一股腦把真相說出來,也不管他能不能承受,江楠那時的神情和現在一般無二,好像被人一拳打蒙了,茫然無措,還要強撐著臉面,問她是不是開玩笑。
鄭霽月是一個出色的馴獸師,把江家太子爺傷成這副德行,還被記掛了一年多,完美做到了全身而退,她讓他徹底離不開她。
江楠就是她最成功的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