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狼衛們謹記皇帝陛下的吩咐,見柳美人只是圍著菩提樹在轉,沒有出院門的打算,他們就原地不動,靜靜看著。
這顆菩提樹,應是有些年頭了,樹榦粗壯。
柳若芊伸出兩條胳膊比量了一下,發現連一半都抱不住。
站在樹下,她仰頭看著那些橫七豎八伸向四周的樹杈,小人蔘精那顆渴望爬樹的心又開始蠢蠢欲動。
可回頭看了一眼門口那些金狼衛,她輕輕嘆了口氣,打消了念頭。
好歹她現在也是陛下的美人,要是當著這些金狼衛的面去爬樹,豈不是給陛下丟臉。
可菩提樹那龐大的樹冠,要是能在裡面待上一會兒,想必一定會渾身舒暢吧。
要不然,等明日,院子里什麼時候沒有人,她偷偷爬上去?
嗯,這樣好像可以。
打定主意,柳若芊又圍著菩提樹繞了幾圈,這才往屋裡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停下腳步,問離門口最近的那個金狼衛:“可知陛下什麼時候回來?”
那名金狼衛拱手恭敬地答:“回柳美人,陛下未曾交代。柳美人可是有急事尋陛下,不然小的過去問問?”
柳若芊擺手:“那倒不用,就是陛下還沒吃晚飯,我怕他餓著了。”
皇帝陛下餓沒餓她不知道,只不過這麼久過去,她倒是有些餓了。
早知道是要到什麼吃的都沒有的寺廟偏院來,她就把靈芝給她準備的那些零嘴都拿上好了。
柳若芊摸了摸咕嚕嚕直叫喚的肚子,進了屋。
門一關上,剛才那名金狼衛沖旁邊的同伴低聲說道:“你們在這裡守著,我去陛下那裡看一眼。”
交代完,他走到院子牆根處,縱身一躍翻過了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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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法寺,懷空大師的禪房。
抑揚頓挫的誦經聲,從支著的窗戶傳將出去。
陸韌古盤腿而坐,閉目聽經。
可聽著聽著,原本如青松一般坐得筆挺的人,突然身子微傾,一隻手肘撐在膝蓋上,手掌支住了額頭。
突然之間,整顆頭開始像無數針扎一般刺痛,耳邊的誦經聲也開始變得虛幻飄渺起來。
坐在他身後的三人一邊在心中跟著默默誦經,一邊在關注著自家陛下。
見陸韌古突然如此,都無心再誦經。
【糟糕,陛下好像頭又開始痛了。】
【原以為今晚會平安無事,沒想到還是逃不過。】
【難道說,這柳美人要時時刻刻待在陛下身邊才可?】
三個人的聲音齊齊湧入陸韌古耳中,吵鬧不已。尤其是全福的尖聲細氣,鄒乞的粗噶沙啞,擾得他頭越發痛了。
他揮了下手:“先出去。”
幾人聽命起身,憂心忡忡地退出禪房,站在了門口。
懷空大師道了句阿彌陀佛,放下經書:“陛下,若是頭痛又起,不若您移駕,去尋那位奇人?”
陸韌古正有此意:“也好。”
遂起身告辭,一出門,就見留守的一名金狼衛也站在門口。
他按著眉心,疾步快走:“何事?”
那名金狼衛上前稟報:“陛下,柳美人似乎是餓了。”
陸韌古吩咐全福:“去取些齋飯過來。”
全福領命,奔著寺院的廚房而去。
陸韌古單手撐著頭,帶著幾人快速穿過緣法寺的各個院落,直奔後頭走。
邊走邊又問:“柳美人還做了些什麼?”
金狼衛答道:“柳美人出來院子逛了逛,圍著院中那棵菩提樹轉了好幾圈,還站在樹下仰頭看了半天,只是不知在看什麼。”
陸韌古手用力,在太陽穴按著,眉頭緊蹙,可嘴角卻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還能是在看什麼,小姑娘定是又想爬樹了。
三人走到寺廟最外圍的牆邊,直接翻牆而回。
一落地,陸韌古就問:“柳美人呢?”
原先還不知道柳美人就是當年救他的那小姑娘,他總想見到她,無非是小姑娘在他身邊,他耳邊難得清靜。
加上小姑娘古古怪怪很有趣,也夠可人。
可如今,知道小姑娘就是當年那小娃娃,陸韌古心中又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急切。
還不等金狼衛回答,正屋的門就被推開,柳若芊顛顛跑了出來,語氣歡快:“陛下哥哥,我在這呢。”
她肚子餓了,就一直跪坐在榻上,趴在窗戶邊朝外看著,見到陸韌古從牆頭翻出來,她就穿鞋下了地。
陸韌古快步迎了上去,微微彎腰,胳膊一伸,兜住了小姑娘的雙腿。
像抱小孩子一樣,將她抱坐在自己胳膊上,大步流星地往屋裡走。
突然被抱起來,還抱那麼高,柳若芊嚇了一跳,忙伸出胳膊環住了陸韌古的脖子。
非禮勿視,金狼衛齊刷刷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
鄒乞和遲莫為停下腳步不再跟。
等二人進屋,房門關上,鄒乞低聲不解地抱怨。
“陛下對這柳美人當真是太過縱容,今日抱著上山就不說了,那時候陛下沒有不適。可這會兒陛下正頭痛,這幾步路都要抱著她走,柳美人又不是沒長腿。”
遲莫為但笑不語。
鄒乞納悶道:“遲大人,您笑什麼?”
遲莫為:“鄒大人,今年貴庚?”
鄒乞:“二十一,比咱們陛下大一歲。”
遲莫為轉身往東廂房走:“二十一也不小了,鄒大人也該娶個妻了。”
鄒乞冷嗤一聲:“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磨磨唧唧,有空應付女人,還不如讓我多殺幾個人來得痛快些。”
遲莫為笑著搖了搖頭,推門進了東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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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若芊坐在陸韌古胳膊上,比他還高出一小截,覺得很新奇。
她長大以後,就沒人這麼抱過她了。
進了屋子,陸韌古抱著人直接到床邊坐下,隨後往後仰,躺了下去。
可是人還抱在手裡,並未放開。
柳若芊被帶著一起躺了下去,腦袋靠在了他胸口。
她枕著他的胳膊,仰頭看他,就見他面色蒼白,眉頭緊皺。
反應過來,她忙問:“陛下哥哥,可要我念經?”
她問過全福,陛下為什麼每天晚上要讓人念經,全福敷衍地說是靜心用的。
可她又不是個傻妖精,這麼多次,她早就看出來了。
每次她剛到的時候,陛下臉上都毫無血色,眉頭緊皺,皮膚也冰涼。
等她念上一會兒之後,陛下的臉色才好看了些,眉頭也舒展了。
陛下哥哥肯定是身體不舒服,才讓她念經的。
【只是,陛下哥哥到底是哪裡不舒服呢?】
聽到小姑娘的心裡話,陸韌古也不再瞞:“芊芊,朕頭痛。”
柳若芊一愣。
【陛下哥哥不是都喊我柳美人的嘛,怎麼喊我芊芊了?】
陸韌古睜眼,摸了摸她的後腦勺:“日後,朕都喊你芊芊可好?”
柳若芊點了點頭,彎著眼睛乖乖巧巧地應:“好。”
【家裡人都喊我芊芊的,陛下哥哥是我夫君,那也算我家裡人了。】
“我家裡人”四個字,成功地讓陸韌古彎了嘴角。
見他說完話又閉上眼睛,柳若芊又問:“陛下哥哥,你頭痛的話,那我念經好不好?”
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可每次確實是念過了經,陛下哥哥就好了。
陸韌古頭未抬,眼未睜:“喊我阿古哥哥。”
“阿古哥哥?”柳若芊不確定地重複一遍。
許久未曾從別人嘴裡聽到過的“阿古”二字,從小姑娘嘴裡吐出來,軟軟的,糯糯的,讓他心裡熨帖,應道:“嗯。”
柳若芊看了看門口,小聲說:“可是,我這麼喊,別人會不會說我沒規矩?”
“無妨,朕准你沒規矩。”陸韌古頭痛難忍,身體疲憊,嗓音有些沙啞,又帶著一絲慵懶:“你去拿經書來,給朕念一會兒。”
柳若芊:“阿古哥哥,我記得好多了,我背給你聽可好?”
陸韌古點頭:“好。”
柳若芊小嘴一張,叨叨叨開始非常流利地背《地藏經》。
甜甜糯糯的聲音就在耳邊不停地響起,陸韌古的頭痛漸漸減輕。
神經慢慢放鬆開來,他就忍不住琢磨起小姑娘身上的古怪之處。
先不說此刻小姑娘成了他頭痛的良藥,就說當年在山上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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