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災啊，你爹說的對，你長得這般好看，娘總是忘了你是男娃，男娃就得像你爹說的那樣，不能做姑娘家才做的那些里嬌氣的事。”
柳無災有些無奈，他娘這忘性得多大，才能忘了他是男娃。
發現邏輯問題的柳無災又問。{可娘方才說，爹還、還洗了嘞。}
小人蔘用鬚鬚撓了撓小葉子。{那個，你爹那時候，八成忘了他自己是個男人來著。}
柳無災又是一愣。{那爹也是夠健忘的嘞。}都趕得上他娘了。
陸韌古不知道那娘倆比比劃劃在說什麼，自顧自地折了好多桃花。
看著樹下草叢裡的苦丁菜葉子鮮嫩，他又蹲下去用匕首挖了幾顆出來：“無災，午飯的時候，我們就拿這苦丁菜加菜。”
柳無災應了一聲。“喵~”
小人蔘坐在樹枝上，看著在那認認真真挖野菜的陸韌古，忍不住笑了。
{無災，你爹真是個能幹又賢惠的好夫君。}會帶孩子，會照顧媳婦，還會挖野菜。
柳無災搖了搖小尾巴。{娘，等回去無災就告訴爹爹你誇了他。}
陸韌古挖了幾顆苦丁菜，用一根有韌性的野草將苦丁菜歸攏起來系好，放在一邊，隨後直起腰來，站到小人蔘身邊，陪著她看著山坳下的秀麗山色。
{阿古哥……}
小人蔘開口想和陸韌古閑聊幾句，想說以後等她好了，等他有空了，他們帶著無災，到處去轉轉。
可一想到他聽不見，無災也轉述不了，突然覺得說了也沒意思，於是停了下來。
柳無災好奇轉頭。{怎麼了，娘？}
小人蔘輕輕嘆了口氣。{無災，娘在想，如果我是人族就好了，像你爹這種尋常人族。}
結合方才他娘說了一半就停下的話，柳無災知道她娘為何這麼說，他抬起毛茸茸的小爪子，在小人蔘的披風上摸了摸。{娘，會好的。}
陸韌古惦記著給小人蔘洗澡的事，見時候差不多，他把手伸到小人蔘面前：“芊芊，回去可好？”
等小人蔘蹦到他的手上，陸韌古將她揣進了懷裡。隨後又對小黑貓伸出了手：“無災，你待在父皇肩膀上。”
“喵！”柳無災應了一聲，順著陸韌古的胳膊爬到了他肩膀上趴著。
陸韌古懷裡揣著媳婦，肩上扛著兒子，撿起那一束桃花枝和一小捆苦丁菜，端起那個裝露水的大瓷碗，抬腳往回走。
遠遠看到院子的時候，小人蔘嗖地一下縮進了陸韌古衣裳里，老老實實藏好了。
陸韌古嘴角勾了勾，越過院外值守的金狼衛時，齊刷刷的請安聲響起，隨後是此起彼伏的心聲。
【都上山這麼久了，怎麼從不見柳妃出門，難道身體還沒好？可為何不見陛下宣太醫來診治？】
【陛下當真奇怪，也不知為何不辭辛苦地每日去接一碗露水，還不用別人，非得親自去。】
……
陸韌古聽著那些嘀嘀咕咕，在心裡輕輕嘆了口氣，回了院子。
一進門，柳無災就回了東屋變人換衣裳去了。
，出來放在榻上：“芊芊先歇會，我幫你準備洗澡水。”
小人蔘面朝窗戶，往榻上一坐，兩根鬚鬚托著葉子發獃。
陸韌古知道她心情不好，可暫時也顧不上，他把那碗露水倒出來一半，留著給小人蔘喝。
隨後趁小人蔘沒注意，掏出匕首，在昨天傷了的那隻手指上，飛速劃了一個小口子，快速擠了一滴血到水裡。
隨後趕緊把手指從碗上拿開，可想了想，他又把手指伸回去，又擠了一大滴下去，這才把匕首收好，隨後拿起一枝桃花，摘了一些桃花撒在上面，直到花瓣把整個水面鋪滿才停手。
他轉身，端著瓷碗走到榻邊，放在了小人蔘一旁，聲音溫柔：“芊芊，水好了，來洗澡。”！
第68章
小人蔘用鬚鬚托著小葉子,還是那麼獃獃地坐著，就像沒聽到陸韌古說話一樣。
她突然又不是很想洗澡了,現在都不是人,只是一顆沒用的參，還洗什麼花瓣澡。
原本，變成了參，她也不覺得有什麼。畢竟做了五百年的參,再做一段時間又如何。
何況無災先前受了那麼重的傷,都慢慢養好了,她也能的。
可昨晚上,她毫無徵兆地突然變回了人，她很開心，很高興。
還在想，看，果然養養就好了吧。
結果呢，竟然是空歡喜一場。
早知道這樣,她還不如昨晚上不變的好了。
見小人蔘蔫頭耷腦的，陸韌古心裡頭堵得慌，他攤開手掌：“芊芊,來,洗個澡心情能好些。”
小人蔘站都懶得站起來,有氣無力地爬了幾步,爬到陸韌古手上，直挺挺往他手心上一趴,不動了。
“芊芊乖。”陸韌古把小人蔘托著放在臉側貼了貼，這才把她的小衣裳都脫了，把她放進了裝滿了花瓣水的瓷碗里。
小人蔘也沒了昨日那般害羞扭捏,整顆參懶洋洋往碗邊那麼一靠，陸韌古回身去拿帕子的時候，她順著光滑的碗壁就那麼出溜下去了。
見她淹得連兩片小葉子都快看不見，陸韌古心頭一跳，連忙伸手把參撈了出來。
“芊芊當心，莫嗆到了水。”陸韌古一手托著她的，一手拿帕子給她輕輕擦著。
小人蔘揮了揮鬚鬚，聲音懨懨的，還有些無奈。
{阿古哥哥可真傻，我現在又不是人，哪裡會嗆到。}
柳無災換好了衣裳，走到西屋門口，探出個小圓腦袋：“父皇，娘，無災能進來嗎？”
陸韌古看向小人蔘，小人蔘抬了下鬚鬚。{來吧。}
柳無災笑了笑，樂顛顛跑了進來，不過也不上榻，爬到地上的椅子上乖乖坐著。
兩條小胖腿有些短，夠不到地，就那麼在空中晃蕩著。
坐了一會兒，見他爹和他娘都不說話，而她娘的情緒很明顯不太好，氣氛有些壓抑。
柳無災想了想，開口：“父皇，娘方才在山上的時候，說你是個好夫君嘞。”
“你娘是如何說的，快說來聽聽。”陸韌古笑著問，目光卻是一直盯著小人蔘。
小人蔘卻毫無反應，好像沒聽到一樣。
柳無災把把剛才小人蔘在山上說的話說了，陸韌古伸手在小人蔘身上點了點，輕笑道：“頑皮，竟用‘賢惠’一詞來說朕！”
小人蔘回神，抬起鬚鬚，軟軟地在陸韌古手上抽了一下。
陸韌古故意“嘶”了一聲：“芊芊力氣變大了。”
小人蔘知道陸韌古這是故意逗她，她心中暖暖的，又酸酸的，在陸韌古手上側了個身，隨後蜷在了他手心上。
陸韌古把手往水下沉，盡量讓小人蔘整個泡進水裡。隨後用另一隻手撩水澆在她的小葉子上。
想讓小人蔘泡久一點，又怕她無聊，陸韌古就講起了在楚國的一些有趣見聞，又提起他給她準備的那些禮物。
“先前那些點心零嘴都讓我和無災吃了，回頭等芊芊好了，我直接帶你去楚地吃。”
“那些衣裳首飾還有些小玩意，如今都在山下別院放著，回頭你撿喜歡的用，也可以拿去送你的家人。”
小人蔘抬起鬚鬚，有一下沒一下地扒拉著水上飄著的桃花瓣，輕輕嘆了口氣。
{也不知什麼時候再能變回人呢，要是我是人就好了。}
聽小人蔘再次說起這話，柳無災把話轉給陸韌古聽，隨後也跟著老氣橫秋嘆了口氣：“無災也希望自己是人。”
陸韌古心中感概萬千。他最近總是希望自己是妖就好了，沒想到芊芊竟然希望自己是人。
見娘倆都垂頭喪氣的，陸韌古故作輕鬆道：“我倒是覺得做妖也甚好，芊芊不要著急，咱慢慢來。”
小人蔘這一個花瓣澡洗了足足有小半個時辰，陸韌古才把她拿出來，擦乾，穿好了衣裳。
一天下來，生活依舊，陸韌古看奏章，出門提飯，陪娘倆聊天。
只是小人蔘今日的情緒甚是低落，大部分時間都坐在榻上，托著小葉子發獃。
陸韌古主動尋找話題和她聊了幾次，她都沒什麼精神頭，於是沖柳無災使眼色。
小胖孩領會，爬上榻給她娘講起他以前獨自一貓的流浪生活。
小胖孩的聲音奶聲奶氣的，撿他自認為有趣的那些事來講，想逗他娘開心。
講到他在山裡為了爭奪獵人吃剩下的那口肉，和幾條野狗打架。
講到大冬天他為了捉條魚，掉到冰冷的河水裡順水漂出去好遠，出來的時候頭頂的毛都結冰了。
講到他頭一次變成人，那時比現在還小好多，腿腳都不怎麼好使，一走一摔，一走一摔，臉都磕腫了……
小胖孩頂著圓乎乎的小臉，講得眉飛色舞，還把自己逗笑了，可卻聽得小人蔘一陣陣心酸。
她不再發獃，對著柳無災伸出鬚鬚，等他把小圓腦袋伸過來，她抱住他的頭，一下一下撫摸著。
{無災，苦日子都過去了，你等著，等娘變好的，等你尾巴耳朵變沒的，娘帶你吃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娘還要帶你去你外祖母家住一陣子，你外祖母做的菜可好吃了……}
小人蔘抱著乖兒子絮絮叨叨說著話，柳無災看向陸韌古，想張口轉述。
陸韌古輕輕搖了下頭，示意不用。
無災的話他也聽到了，芊芊定是聽了心中難受了，安慰他。
只要芊芊別總一個人悶悶不樂就成，他不用時時刻刻知道她說了些什麼。
柳無災理解陸韌古的用意，點點頭，用兩隻小胖手將小人蔘托起來，娘倆接著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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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芊芊沒有任何變化。
到了晚上，等柳無災去睡了，陸韌古將她放在胸口，輕輕拍著她。
兩個人誰都沒說話，可兩個人卻又都沒睡。
陸韌古是想等到昨夜那個時候，看芊芊會不會如他猜測和期盼的那樣，再次變成人。
小人蔘也是這麼想的。既然昨晚上能變，那說不定今晚上同樣也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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