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下紅花還要流血多日,廚房準備了補藥,按照三餐給她端去,奈何文卿壓根不願意喝,一日三日五日地過去,人瘦比h花一般,蘭芝實在沒法子了,只得前去通報鶴生。
鶴生聽聞的當下先是擰了一會兒眉,但也不覺意外,便說:“不是說了不願喝便給她灌下去么。”
“灌不得,灌了,宋姑娘轉頭就偷偷吐出來。”
鶴生臉色一變,蘭芝忙又說:“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的,您趕緊去勸勸姑娘吧,才墜了胎兒,又連日咳嗽起來,什麼也不肯吃,真不知道還能扛幾日。”
言罷,二人匆匆趕來耳房。
文卿已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門開出吱嘎長鳴,也無力轉來看一眼。
鶴生拄著手杖一瘸一拐急上前去,到了榻前,見她仍舊蜷縮著身子背對自己,恨將手杖一扔,一手抓起瓷碗,一手去抓住她的肩,文卿吃痛皺眉,這才泫然若泣地看向她。
卻也並不說話。她只如此心碎地望著她,彷彿一切皆已無望。
鶴生呼吸一窒,怒急反問:“什麼意思?不想活了?還是想跟她殉情?”
文卿眸含熱淚,“是你說我與你哥哥情深意重,她走了,如今孩子也沒了,你教我怎麼活得下去……”
沉默良久,“你是不是從未想過選擇我?”鶴生咬牙道,“如今她好不容易死了,榮家那些煩人的傢伙也已經不在了,這裡只有你我二人,為何你還是不願意選我?”
文卿顧自避開視線。
在與她重逢之前,文卿無時無刻不盼著能與她相見,以至於相思成疾,日日咳花。
她太後悔當初沒能選她,她不該因為那份無足輕重的執拗與心軟而負了她,她是那麼想要她,想要把她留在身邊,想要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隨著花瓣一日比一日鮮艷,隨著死期一步步的逼近,她才後知後覺自己是那麼想要與她廝守。
而當她以為終於柳暗花明,以為她們不會再分開,她亦在心中暗暗下定決心,自此不會再退縮,誰知等待她的會是愛人如此狠心地對待。
她滿心的歡喜被那一碗紅花葬送。
即便她知道自己本就不該懷上榮卿的孩子。她絕不捨得教她再傷心,可孩子是無辜的,她怎能……
“好啊,我就知道,早在知道你為了照顧她而拋下我的時候,我就應該知道,你已經不可能再選擇我了,”鶴生逐漸沉下話音,彷彿心如止水,“在我斷了一條腿的時候,你卻與她蜜裡調油,甚至懷了她的孩子。嘴上說著喜歡我,可是你的心裡其實是愛她的吧。”
“不過無妨,左右她如今已經死了,無論你選不選我,我都是你唯一的選擇,你要餓死了自己,我便讓謝錦玉母子給你陪葬,大家一起死,也好全了你的意。”
文卿狠狠咬著唇,翻滾的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咽喉更是火燒火燎起來,心口一窒,悲憤交加地瞪她,“你敢!”
“你若不信,便餓著好了,餓死了,大家一起h泉路上作伴。”
“你、咳……”文卿悲極,身上一陣虛軟,破碎的淚珠濡濕了蒼白的臉頰,“你怎能如此可惡……”
鶴生怒極反笑,“是啊,我可惡,我就是太可惡才會到最後還想著護你周全,想著可能你只是遲到了,我竟還因此等了整整一夜,結果呢,還是別人來告訴我當夜你為了照顧榮卿,徹夜未眠。”
她起伏著胸腔向後退了兩步,不住搖頭,“你實在太讓人失望了。”陣痛隨著右小腿微微的發顫而攀升,“宋文卿,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即便重來一次,你還是如此地教人失望……”
“咳、咳咳……”文卿急火攻心,一口氣沒喘上來,便再次咳嗽起來。
良晌,又是一片紅艷艷的花瓣。
那顏色,簡直紅得教人心驚。
文卿將其捧在手心,期期哀哀地望著她,“無論我吃不吃,左右也是快死的人了……過往的事全是我的錯,……鶴生,是我負了你,你要怎麼對我都行,求你不要為難錦玉,她已有五個多月的身子,受不得苦……”
無言良久,鶴生爍動著微訝的眸光,盯著那花瓣,“即便我已經在你的面前,你卻依舊……”倉皇讓恨意混亂彌散,“沒那麼容易,我不會讓你就這麼輕易死去……”
說罷,摔門而去。
說來可笑,時至今日,文卿依舊不由自主為她這句話感到心動。
她想,若她願意像以前一般愛她,自己這病定然迎刃而解,可是……如今她對自己除了佔有,真的還有愛么?
她嗤笑於自己的痴人說夢,因此並未將其放在心上。
幾日之後一夜,文卿睡眼矇矓間感受到一個人輕輕抱住了她,然後溫柔地以沉音喚了一聲她的名字,才瞬間明白了一切——
這人這是要故伎重施。
綿密灼熱的吻落在她的背上,十分溫柔,就連剝去肩頭衣襟的動作也輕柔得叫人心癢。
文卿心坎兒上熱融融的,一經知道這人是以榮卿的身份來與她親密,便好似有了一層遮羞布,因此不由自主地軟下了身子,也不為自己的委身感到痛恨,而是得了一個理所當然的理由一般,將身子軟軟地靠進她的懷裡。
她太渴望明目張胆地享受這片刻的溫存,可是她的腦子卻益發沉重困頓,直至神志模糊,不分周天,稀里糊塗的,甚至產生了一種……這個壓著她的人果真是榮卿的幻覺……
【第七十二回改了一下,新加了500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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