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半個來時辰,文卿適才從瘋狂的淫亂中恢復清明。
她捧著熱茶恍惚地呷了片刻,問一旁的人,“你說你不生氣了,是不是。”
“嗯,已不生氣了。”
文卿不悅皺眉,“可你為何還是這副臉色?”
“你要走了不是么?”鶴生接過她手中的空杯放架子上,踅身回來撫了撫她鬢角的軟發,滿目柔情與不舍,“我就不回去了,馬車已經在外等候多時,你回去時小心一些。”
“我再待一會兒……”文卿抱住她,貪戀地蹭了蹭她的脖頸,“手都要斷了,你讓我再休息一會兒。”
“榮卿不會著急?”
“她又病了,這會兒正睡著呢。”
鶴生這才攬住她的腰,感受著打在脖頸上均勻的吐納,良久,不由自主沉沉吐出一口氣來,“文卿,榮家終不得太平,你跟我離開吧……”
文卿愣了半晌,心生動搖,“你給我一點時間考慮……”
那時她只以為“不得太平”指的是她們那段危險的見不得光的關係,所謂動搖,也是因為如今榮卿這副樣子讓她日日恍如走鋼絲一般,思來想去,才不得不心軟得改了口風。
她想,假使有朝一日榮卿要與她破罐破摔,這個京城斷然留不下去了,那也是萬不得已。
但鶴生聽她改口,高興得好似她已經應下了似的,一下緊緊抱住了她,“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在那時的文卿眼中,她當真以為自己與榮卿的婚姻大抵將要走到盡頭,她同樣以為或許她很快就可以同鶴生離開京城。
如果不是當天晚上榮卿對她說了那番可憐又荒唐的話——
“是真是假,明日你去問夫人一切便知……我只有這一個請求,宋文卿,我可以不怪你背叛我,也原諒你們通J,只要你能守我到最後,並且為我保守這個秘密……你我三人之間的恩怨,就此了卻……”
“是你說要盡為妻的職責,我不要其他的,你嫁給了我,難道連最後為我送終也辦不到么……”
“求你……這是我最後的自尊,你若狠心告訴那個傢伙,相當於是要了我的命……”
徹夜惶恐,翌日,文卿來到榮夫人這裡閑坐了半日,趁閑人走凈,向她問起榮卿的身體。
“她都告訴你了?”榮夫人驚訝反問。
文卿陡然一愕,“娘,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夫人眼底漫上悲憫,“也是天生不足之症作祟,你也看到了,卿兒正值壯年,身子卻瘦得那般,喝的葯比吃的飯還多,哎,多是靠葯吊著命罷了。”
穿行在永無止盡的游廊中,文卿的腦海中恍恍惚惚回蕩起方才夫人的話。
“文卿,如果不是卿兒大限將至,我本不會告訴你這些,實在是因為她恐怕一年的日子都沒有了。”
“不過幸虧如今錦玉已有了身孕,我知道這委屈了你,等錦玉的孩子誕下,是男孩便將其過繼到你的膝下,日後我們榮家也絕不會虧待你半分。”
她所說“幸虧”,好似榮卿只是一個延綿子嗣的工具。
當然,這並不奇怪,畢竟榮卿並不是她親生的孩子。
回到東院屋裡,榮卿依舊絕望而木然地看著她,像等待閻羅審判。
文卿五味雜陳地坐到她的身邊,默然良久,開口道:“我答應你。”
“直到你死那天,我都不會離開榮府,並且會為你向鶴生保守這個秘密,讓你T面地走。”
人之將死,到底是她通J在先,於情於理,她都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離開,何況她本來就不願如此。
她深深怕著“私奔”、怕著“天譴”這件事,如此一來,也算為她們還清了罪孽。
只是因為這件事,讓她將鶴生的約定忘了個一乾二淨。
幾天後,京城下起初雪,鶴生按捺不住了,將她帶到西院屋裡,萬分期盼地問她:“考慮地如何?”
文卿意噎難言。
鶴生見狀,猜了。
笑容消散,她沉下聲來,“你又要拒絕我了,是不是?”
“對不起……我、鶴生,我暫時無法離開,但是、”文卿殷切地抓著她的袍袖盈望,“我終有一日會離開的,用不了一年,你等我,好不好?”
“一年?”她的聲線壓得十分緊繃,“你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麼是一年,為什麼不能是現在。”
文卿無法言明,“我有我不能說的理由,你不能信我么?”
“信什麼?我已經信過你了!”鶴生憤然離身,“宋文卿,我實在不懂!這榮府上下多少下人,為何非要你親自照顧那個病秧子不可,你連夜照顧她一個天之驕子,卻不知我也犯病,還是說其實比起我,你更情願待在榮卿的身邊!”
“犯病?什麼時候的事,讓我看、”文卿心焦上前,卻被拂了手去。
她強壓心頭苦楚,解釋道:“我如今是她的妻子,如何能不待在她身邊?況且你哥哥如今已是……朝不慮夕,我……”
“真是情深似海啊,”鶴生提唇冷笑,“難道嫂嫂忘記先前她是如何冷落你的?如今她給了你三分好臉色,便盈盈切切回到她身邊,棄我於不顧,她一個負心人既然比我重要,我又成了什麼?一個提供情慾的對象?”
這話實在難聽得割人了。
“你怎能……”文卿心口陡然一窒,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被Y霾遮去的半張臉,半晌才從喉間擠出一句話來:
“你就如此想要贏了那場賭局?一刻也等不了?”
“是,一刻也等不了,每當想到竟然要輸給那種人,我就夜不能寐,恨不得當場帶走你,好讓她含恨而終。”
慢條斯理,字字平靜,卻比得柳葉身遽然一晃。
下雪天大都是灰濛濛的,這會兒是下午,屋內沒點燈、沒生爐,文卿撐著生冷的案面立在原地,像隔著楚河漢界與她道:“對不起,我想我是讓你失望了。”
“不過我本就說過我不想離開,是你不經我的同意與榮卿擅自打賭在先,如今我已經答應你日後終會離開這裡,這難道還不夠么?你就真的如此急於這一時,只為了一個可笑的賭注?”
“之前榮卿說無論她的妻子是誰,你都會把她搶到手,起初我還不信,現在想來這大抵是真的。”文卿眸光哀怨而慍怒,“你將我當作從榮卿那裡搶來的玩物,因此才能毫不顧忌我的立場、我的苦衷,呵,正好,過幾天謝錦玉就要進門了,你大可以勾引她去。”
刺骨的朔風打得窗欞吱嘎作響,鶴生心下絞得一陣窒悶,周身也隨風涼去。
不等她再說些什麼,文卿已狠狠咬了唇,拂袖而去。
【嗯,終於開始了,喜歡小情侶撕破臉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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