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睦月招呼從攤子起身招呼道:「你們來啦,秀臣也和你們約好了?」
佟秀臣說:「只是路上偶遇,一聊發現我們都對你們這攤感興趣,所以就一起過來了。」
黎睦月看向蘇襄和,別有深意笑說:「真是巧啊。」
蘇襄和眨了眨眼裝傻,其實她一早就在佟秀臣會路過的地方等著了,還找藉口拉著榮嫣一起等,榮嫣只是沒說穿她的心思罷了。她自以為掩飾得很好,挽著榮嫣的手說:「你們不忙吧?該不會我們是第一組客人?」
黎睦月笑說:「好啦,會算你們便宜的。」
元飛昴已經備好筆墨等著魂核就位,黎睦月回頭對他微笑,又朝客人們說:「不忙。想畫怎樣的?工筆的話貴一些,也耗時,無法當日就交畫,這邊有一些範本給你們參考。」
黎睦月側身比著他們攤位後方掛起的四幅畫作,有灰兔在花田間玩耍,或是蝴蝶停在灰兔鼻尖,再不然就是灰兔窩在菜葉里嚼嫩草,最浮誇的畫風也有大灰兔飛踹黑熊圖。黎睦月說:「這幾幅的畫風略有不同,但我們阿昴畫工精湛,想把自家魂核畫得厲害威猛也行。」
榮嫣笑說:「都是灰兔啊。真可愛,能不能賣一幅給我?」
黎睦月一聽有生意做,立刻答應:「當然可以,不過這些範本還得掛到市集結束,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就賣你,收攤以後你再來取畫就好。」
佟秀臣問:「這麼說來,我也能買畫回去?原本身為凡人,見不到親友的魂核多少也是有些寂寞,不過畫出魂核的主意很不錯。」
黎睦月笑說:「任何人在覺醒前都是一般人啊。秀臣想買哪一幅畫?」
「灰兔踹熊的那幅吧?很有意思,也能從筆勁感受得到魄力。」
「哦,這幅畫啊?」黎睦月看向元飛昴,畫里的熊畢竟是元泓澤的魂核,雖然作畫的不是他。元飛昴點頭答應:「這幅畫本來不賣,不過是你的話就沒關係。」
佟秀臣難得聽到元飛昴跟自己講這麼多話,開心道:「多謝元兄弟。對了,那隻黑熊,該不會是我以為的那位?」
黎睦月抿嘴微笑,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誰也沒有言明。他把已經賣了的畫繫上花箋做記號,接著讓元飛昴替蘇襄和她們繪製魂核圖。
蘇襄和的魂核也是別人聽都沒聽過的形態,比巴掌小的小人穿著花卉做的衣裳,凡是她所經之處皆有花香,也能操控花草生長,所以蘇襄和跟榮嫣才替這魂核取名花神。黎睦月請客人們在攤子上喝茶吃點心,攤子後方是樹蔭,元飛昴就在樹蔭下替客人的魂核作畫。設市集的街道下坡就是先前入學時集合的廣場,廣場上搭了戲台,有人在台上作戲,樂音也傳來市集這裡,即使客人不多時也覺得熱鬧。
榮嫣把一袋點心拿出來分享:「這是方才經過點心攤買的,一起吃。」
蘇襄和瞄了眼佟秀臣,把其中一小塊酥餅遞給黎睦月說:「黎哥哥你吃看看這個,你是南方來的,這應該合你胃口,清淡芳香,配茶剛剛好。」講完又遞一塊給佟秀臣說:「你也吃看看。」
黎睦月將酥餅扳成兩半,一半轉身就餵給元飛昴吃,他坐回攤位上帶著笑意看蘇襄和頻頻向佟秀臣示好,等吃完酥餅他提議道:「一會兒畫完草稿,再畫一幅你們三人的?」
佟秀臣對這主意感到驚喜,詢問同行的蘇襄和她們:「可以這樣么?」
黎睦月說:「她們同意就行,反正我們攤子現在沒客人,而且你是和魂核一起入畫,不是和她們兩人,也不至於有好事者講間話吧?」
佟秀臣贊同道:「你說得不錯,雖然我和你們沒有不一樣,不過有些人卻喜歡對我說三道四,好像皇子活該就不能交朋友。」
蘇襄和聽佟秀臣發牢騷,也忍不住附和:「沒錯,還是黎哥哥你們好啊。秀臣講的我也深有同感,大家都是凡人嘛,何必跟高低貴賤?昨天我去上崔先生的課,他的班上太多討厭鬼了,我真想慫恿劉先生也開一樣的課,這樣我就不必去崔先生的講堂受氣,那裡一堆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有些京都或其他大城來就學的覺醒者很瞧不起蘇襄和她們,覺得他們來自鄉下地方,魂核也很沒用,而且他們之中也有不少人深信崔巍所宣揚的說法,認為覺醒者會影響未覺醒的年少者或孩童。
榮嫣擔心她惹麻煩,輕扯她袖子說:「小聲點。這也沒辦法,劉先生行事保守,不會和人起衝突,絕對不會和別人開一樣的課,與其找他不如找雨先生。」
蘇襄和忖道:「也對,他們相處得不好,雨先生也不怕得罪人。」
黎睦月苦笑:「放過我表哥吧。」
他們幾人在攤子上聊得有說有笑,元飛昴安靜作畫,樹蔭下有一個模樣精緻玲瓏的小人,穿著雪白的木蓮花裙坐在三色錦鯉身上,陽光穿透樹蔭落下許多光斑,鯉魚就在光斑之間悠遊。
元飛昴作畫迅速,但一點都不馬虎,眾人談笑間他已經畫好花神和錦鯉,他轉頭問佟秀臣要不要入畫,黎睦月搬了張椅子到樹蔭下,佟秀臣有些緊張的端坐不動。元飛昴看了眼說:「隨意休息就好。」
黎睦月提議:「秀臣要不要再喝杯茶?」
於是佟秀臣在樹下專註品茗,有事做就不會那麼手足無措了。蘇襄和讓花神坐到佟秀臣的肩上,錦鯉游到他們上方,微風吹來,一片片雪白落英飛舞、承光旋落。
元飛昴並沒有要求他們靜止不動,他五感敏銳,早已捕捉到他們的神韻和動態,下筆也沒有猶豫。佟秀臣比想像中更快看到畫作,由於畫作上的墨還未乾,黎睦月幫他把畫掛起來,他盯著那幅畫看了許久,心中感動莫名。
蘇襄和走到佟秀臣身旁一起看畫,她說:「畫得真好,栩栩如生。小嫣的魚很自在的樣子,我的花神看起來好像和你很要好。」
佟秀臣轉頭對蘇襄和微笑:「我也很喜歡。」
蘇襄和問:「明天花神節,每座橋入夜後都會放燈,你要不要一起去看?也能拜花神廟。」
佟秀臣半開玩笑說:「花神?眼前不就有一位了?」
「啊。」蘇襄和頓時紅了臉。
「說笑的,你約我,我一定去。」
黎睦月和榮嫣在一旁默默看著佟秀臣跟蘇襄和,兩個巫仙相視一笑,黎睦月走去倒茶水給元飛昴說:「歇一會兒吧。我幫你捏捏手。」
元飛昴看黎睦月幫自己按摩雙手,提出要求說:「想抱兔子。」
黎睦月有點害羞的笑了下:「等收攤回去啦,好不好?」
元飛昴知道他臉皮薄,點頭答應,這時來了別的客人,是馬鈺的朋友們,攤子生意漸漸熱絡,黎睦月怕忙不過來,事先準備了幾張木牌,上面刻了數字,方便他計算接生意的數量,一天忙下來也不會過於勞累。
收攤后黎睦月說要去探望雨懷栞,元飛昴自然也同行。傍晚時分,雨懷栞在前院幫花草澆水,一見到他們就露出淡淡笑意說:「我的手傷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你們真煩人。」
黎睦月知道表哥一向口是心非,肯定很高興他們過來,於是帶著元飛昴進仙隱齊,有點撒嬌說:「今天小賺了一些錢,買了好吃的來找哥哥,哥哥不要趕我們走。」
雨懷栞拿表弟全然沒輒,含著笑意帶他們進屋裡,他說:「時候不早了,本來不宜飲茶,但我剛好收藏了一些老茶,養胃的,喝一點吧。」
他們邊喝茶邊聊市集的事,聊到崔巍的學生來找碴,雨懷栞著急道:「怎麼不叫我呢?我肯定好好教訓他們。」
元飛昴說:「睦月已經教訓過了。」
雨懷栞對著表弟失笑:「一時忘了你也覺醒成巫仙啦,哈哈哈。既然這樣,我還得多教你一些防身之術,明天開始就幫你補課吧。」
黎睦月慌忙道:「可、可是明天是花神節啊。」
雨懷栞顯然一時忘記這事,也瞧出表弟是要和元飛昴一塊兒去拜花神廟、上天川橋的,他嘆了口氣妥協:「那好吧,後天再來補課。」
黎睦月有些無奈:「這麼急啊?」
「一點都不急,這種事越早學習越好,雖然平常天川樓也教覺醒者如何自我防衛,但那樣還不夠快,這世間對覺醒者是很殘酷的,稍有不慎,就會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師父是個老好人,但防人之心不可無,他教我怎樣保護自己時也是這樣,必須嚴正面對。」
黎睦月看錶哥態度如此嚴肅,也不敢再開玩笑推辭,何況這是表哥一番心意和關懷,他點頭回應:「我明白了。我剛覺醒,懂得不多,請哥哥多教我一些。」
「好,就這麼說定了。你們倆今日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
雨懷栞打發走表弟他們,收拾茶具時不經意想起風朝緣,那傢伙先前也約他花神節一起過節的,但明天他只會在仙隱齋,哪裡都不會去,沒心情過節了。想到這裡心情實在不好,他沉著臉低喃:「風朝緣,你給我記著。」
此時,順利用計謀退敵的風朝緣正和戰友們一同回營,他們幾人周圍的魂核皆是豺狼虎豹等猛獸,一行人完成任務后沉默走在山林。走在前頭的風朝緣倏地打了個噴嚏,黑豹戰友好笑問他說:「你沒事吧?還不習慣這裡的水土?」
風朝緣揉了揉鼻子:「沒事,只是忽然鼻子癢。」
巨鹿戰友笑說:「是不是誰想你啦?」
風朝緣一臉疑問,巨鹿戰友說:「你們沒聽過這講法?一想二罵啊,打一次噴嚏就是有人想你,兩次就是有人罵你。」
黑豹問:「那三次呢?」
巨鹿笑答:「就是你病啦!」
幾個漢子大笑,風朝緣又打了一次噴嚏,原本的笑臉立即垮下來:「好了,別開玩笑。敵方剛撤退,我們不要太鬆懈。」
說回翌城天川樓這裡,這一晚黎睦月到元飛昴的房裡睡,自從互表心意后,他們就輪流到彼此的寢室休息,但也只是躺在一張床上睡覺。兩名少年皆是初戀,雖然都多少聽說過別人是怎樣相處的,不過黎睦月容易害臊,元飛昴則是太過小心翼翼,所以一連同寢幾晚也沒什麼別的進展,頂多是黎睦月初覺醒的那次,當時也是信香催化,兩人才大著膽子互相撫慰,事後又因為太害羞,誰都沒再提起此事。
黎睦月躺在床內側想東想西的,他們之間總得有一個人積極些,他拿手肘輕碰身旁元飛昴問:「睡了么?」
「沒。」元飛昴低啞應了聲,轉身面向黎睦月側卧。
由於室內昏暗,黎睦月膽子稍微大了些,抓起元飛昴一臂橫到自己身上,順勢往其懷裡鑽。他知道元飛昴有些意外,於是拍拍元飛昴的胸口小聲說:「我喜歡你抱我。」
元飛昴受此誘惑,興奮得將人摟緊,他比黎睦月高大許多,兩人並立時對方頭頂只勉強到他鎖骨,在床上也輕易就能以身形罩住對方。光是擁抱還有點不足,元飛昴的手反覆撫摸黎睦月的後背,或抓著肩膀、手臂溫和磨擦,放輕語調問:「冷么?」
黎睦月仰首回應:「不冷,這樣抱著很溫暖舒服。」
「我想……」元飛昴想親吻黎睦月,又怕自己太急色,因而言詞猶豫。黎睦月像是看穿他的心思,黑暗裡他感覺下巴被柔軟的碰了下,是黎睦月輕吻他,並且跟他說:「可以啊,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元飛昴一聽,呼吸立刻變得粗沉,他含著笑意無奈低語:「你這樣,我就不只是想親你而已。」
聞言,黎睦月有些意外,但想想也感到合情合理,反正黑燈瞎火都看不清楚,他比白日里更大方坦率的答應道:「像我覺醒時那樣也可以。」
「比那種事更多、更過火,也行么?」
黎睦月並非無知,但對那些事也僅止於想像,他天真回應道:「我們已經互許終身,先試試也沒什麼不行吧?還是你怕我表哥?」
元飛昴摸到黎睦月的臉,姆指在其唇上輕輕抹了抹,低喃:「不怕。別提別人了。你願意的話,我當然想要更多,可我什麼都沒準備,先稍微試試?」
黎睦月聽他的說法覺得有意思,坐起來拉他的手問:「怎麼試?」
「我先去點一盞燈。」
「不要,先別點燈。」黎睦月抱住元飛昴的手臂,不放人下床去點燈,他臉皮燙熱說道:「點燈我會害臊,先不要。」
「好吧,不點燈。」元飛昴愉悅輕笑,他點燈只是擔心黎睦月怕黑,不點燈也無妨,對他來說,只要有星月微光,也能瞧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