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新花年年發 - 古木新花年年發、貳壹 (1/2)

蘭虹月搶了宸煌一件外袍蔽體,宸煌帶他回天鏡海樓沐浴。離開閉關的秘境時,蘭虹月任由宸煌像抱孩子一樣抱他,他環住宸煌的頸項,望著遠去的白色世界、漆黑隧道問:「你每次都是自己來井裡躲著么?」
「不是躲,是閉關。」
「喔,你說閉關就閉關吧。井裡也是你開闢的地方?」
「算是吧。那裡像是星獸們的墳場,大、小世界的墓地,夢境隕歿的盡頭,有各種思念和意識的風暴,也有許多幻境,不過終究會瓦解。」
「瓦解?」
「有形之物終究會歸於無形。」
「好奇怪的地方。」
「那裡的日子也過的慢,越深處越慢。」
「深處是指白色的海底么?」
「嗯。也不一定。不過如果你不是在那裡遇上我,也可能迷失在那裡,真的很危險。師父竟然將你逼到井裡,我不能原諒他。」
蘭虹月聽他這麼講,心裡有點開心,笑著輕吻宸煌的鬢頰說:「我們現在都很討厭那隻鳥,那我們就是同一陣線啦。」
宸煌抱著蘭虹月到井外,一手撫摸少年的後頸央求道:「你再親我一下。」
蘭虹月裝傻:「什麼啊?我剛才那是不小心蹭到……」他被男子看得臉熱,匆匆往其顴骨嘬了下。
宸煌滿意的揚起淺淺笑弧,親了親少年的唇和臉頰說:「走,帶你去沐浴。」他抱著蘭虹月在重樓間飛騰,周圍和腳下有不少雲霧,景物都是矇矓的,他們最後落在一座玉白的四方形石台上,石台一端連著長長的走道,其他三面則有水中階梯。
蘭虹月被放下來,這才仔細環顧四周,這裡有非常多的水池,遠處的盡頭有很多面漂亮玉石圍牆或影壁,那些牆面上也有濃濃的雲霧飄繞,活水不停從牆上的雲紋雕飾里流洩而出,匯到大大小小的水池裡,有些水池是獨立的,但也有數座水池高低層遞的相連在一起,水流較急的像瀑布,水流緩和的像梯田。
蘭虹月瞥向宸煌問:「你說的沐浴是在這裡?」
宸煌點頭:「有的是冷泉,有的是溫暖的,沒有冰冷或燙人的水,你挑喜歡的池子吧。」
「這裡好大啊。」蘭虹月讚嘆:「真大,有沒有梧園那麼大?」
「那倒沒有。」宸煌要替蘭虹月脫衣,後者緊張得攏緊衣袍退開,他失笑:「怎麼嚇成這樣?又不會吃了你。」
蘭虹月斜睞他說:「誰知道呢。我自己洗,你去洗你的,不用管我了。」
「那好吧。」宸煌暗自可惜,但是看蘭虹月那麼容易驚怕的樣子也是心疼,反正少年總在他視線內,他遠遠看著也可以,就暫時放任少年跑開。
蘭虹月走到離白玉石台較遠的一座獨立池子,試了水溫不會太溫熱,恰好是他喜歡的,這池子除了石階也有緩坡,他直接從緩坡滑下池子里,搶來的黑衣漂在水面上,少了絲絛束起的長發也在水裡漂開來。
這座水池不小,他也差不多恢復了精神和力氣,到這新環境有點雀躍。他偷瞄宸煌,看那傢伙也在別的池子泡著不會管他,他就放心的在池中輕蹬了下,漂在水上仰游,兩手自在擺動,兩腿也隨意踢起水花,好不逍遙快活。
「嗨唉。」蘭虹月放鬆的吁了口氣,望著上方不時飄過的雲霧,想起故鄉的親友實在是有些放心不下,如今他這邊情況稍微安定了些,就忍不住思念起他們。
宸煌展臂靠在池子邊緣閉目養神,似乎沒在看蘭虹月,實則一直以神識關注那少年,發現少年的神情很寂寞。他知道蘭虹月為何那樣,曾有過被關愛的溫情,才會在失去后露出那種神情,偶爾他也會在一些生靈身上看到,但他並不打算點破。
蘭虹月很快收拾好心情,游到池邊喊宸煌說:「你這裡有皂角什麼的么?還是你要我徒手搓身體啊?」
宸煌睜眼看向蘭虹月,半空變出一個小木桶落到水面上,桶里盛著沐浴用具,蘭虹月開心接過東西就在池子里搓洗身體。每座池子的水都是流動的,蘭虹月搓洗時生出了一堆泡沫都往外流,宸煌看那小子認真洗澡都不理自己,有點後悔剛才怎麼不趁機吃豆腐說要幫小草洗澡呢?
蘭虹月認真洗乾凈身子,雖然光著屁股上岸,但仍用木桶遮著胯間。宸煌在他斜前方的池子泡澡,他朝宸煌喊:「我洗好啦,說好你要賠我衣裳的。」
宸煌說:「一會兒再給你吧,你過來幫幫我。」
「幫你?你那麼大個人了不會自己洗?」蘭虹月嘴上念叨,但還是走了過去。
宸煌抬頭看向蘭虹月,淺淺一笑說:「下來幫我洗,好么?」
蘭虹月聽那口吻根本是在撒嬌,他本來就挺喜歡宸煌,如今面對那張俊美無雙的臉也實在拒絕不了,無奈抿著一抹笑走入池子里,拿了軟布把皂角揉出一些泡沫來,宸煌已經轉身背對他,他很認命的替對方擦背。
「大爺,這力道夠不夠?」蘭虹月興起跟他開玩笑。
「再用點力吧。」宸煌微笑要求,蘭虹月確實用力幫他擦背,都擦出紅痕了,但他還是說:「還不夠,你要用些技巧。」
蘭虹月翻白眼回嘴道:「我都快把你一層皮洗沒了,這還不夠?搞得我好不容易把自己洗乾凈又出一頭的汗,討厭。」
宸煌轉身將蘭虹月摟到身前,噙笑道:「我教你。你靠上來,慢慢這樣擦洗。」
蘭虹月的手被帶到宸煌胸前畫圓,宸煌的膚色比他深一些,乳尖也是淡褐色的,看著白色泡沫間那兩點褐色被他的手磨擦到突起,他頓時有點不知所措,一抬頭髮現宸煌正愉悅看著他,他惱羞停手說:「你幹嘛調戲我?」
「這是情趣。不過你想怎麼玩都可以,虹月,你還沒幫我洗乾凈,繼續啊。」宸煌的語氣很輕柔,自從他能在蘭虹月面前露臉,心情就非常好,也越發喜愛蘭虹月,說話聲音都不由自主變得溫柔。
「我不跟你玩,你乖乖的讓我洗乾凈啦。」蘭虹月無奈輕嘆,忍不住又念了句:「你玩心比我還重啊,洗個澡玩什麼啦。」
宸煌藉著水的浮力把蘭虹月抱在身前,誘惑道:「好,不玩了,那你認真的洗,幫我舔乾凈這裡。」
蘭虹月知道男子指的是那一對乳尖,因為它們就湊到他面前來,他想起宸煌先前也不停玩自己的胸口,不懂這有什麼好玩的,卻又忍不住好奇,於是鬼使神差的啟唇湊到男子飽滿的胸肌那兒,微噘著唇輕輕嘬住一顆肉粒。他聽到宸煌深吸氣,嘴裡嘗到的滋味並不怎樣,還因為那些泡沫而有點苦澀,可是這樣就能影響宸煌,讓他也莫名有點興奮,於是又用手去摸另一顆乳粒。
「哼。」宸煌低頭看少年在舔自己,不禁哼出笑聲,摸摸蘭虹月濕亮的頭髮低語:「乖。」
蘭虹月不僅含著乳尖,也伸出舌尖去挑逗它們,他好奇宸煌的反應,抬眼一望,宸煌的紫眸變成了豎瞳,他直覺不太妙,鬆口要推開對方,卻被緊箍著腰無法掙開。
「虹月,別怕。」
蘭虹月扭身掙扎道:「你自己洗吧,我不理你,你、你色誘我!」
「能誘惑你,不是因為你也喜歡么?我好不好看?」
蘭虹月別開臉不看宸煌,但他知道宸煌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自己,也曉得宸煌沒說錯,他的確很喜歡宸煌,無論是見到臉以前,還是看到了臉以後。他害怕什麼呢?他怕的東西太多了,怕自己心軟,怕自己傷心,怕自己只是對方的一個消遣。
「我不喜歡。」蘭虹月一臉委屈的抱怨道:「你一直不讓我穿衣服,又一直戲弄我,是仗著我喜歡你么?」
宸煌搖頭說:「對不起,你這麼可愛,我忍不住就想逗你。但我不想勉強你,你別生氣。」
「那你放開我、讓我去穿衣服。」
「嗯。」宸煌很捨不得鬆手,真是恨不得這株蘭草離不開自己,他在蘭虹月額頭輕吻了下,變了一套乾凈粉嫩的杏色衣裳在岸上。
蘭虹月上岸拿了衣服就走開幾大步,把衣裳攤開瞧一眼,不甚滿意的皺眉:「這顏色……」
「是男裝。」
「唉。」罷了罷了,他怕宸煌又不讓他穿衣服,趕緊穿好了再說。他施法把頭髮也弄乾,踱回宸煌那兒蹲在池畔問:「你還要泡很久么?」
宸煌不答反問:「你想去哪裡?」
蘭虹月的指尖幾乎要碰觸到自己頸間的逆鱗,他赧顏道:「我跟你也算是真正的結契了吧?那我是不是能離開天鏡海樓?喔、我不是想走,只是記掛著家人朋友,不想讓他們太擔心,而且我也想知道他們好不好。」
宸煌轉身看著他說:「你想去下界找親人朋友,我陪你去。」
蘭虹月難掩欣喜,又靦腆微笑問:「謝謝你,不過你這樣的神靈是不是很不容易到下界?」
「我能化出分身來,本尊坐鎮天鏡海樓,不須擔心。」
「分身啊,真厲害……你這麼厲害,能不能帶我去幽冥找竹秋?」蘭虹月問完又覺得不妥,尷尬扯了嘴角苦笑:「我說說而已,這個就太為難了對吧?」
宸煌坦言道:「帶你入九幽並不難,難的是找到竹秋。再者她死得並不尋常,縱然是我也不曉得她會在九幽何處。和這九霄一樣,九幽也可說是無邊無際的地方,而她若在那裡,也有她將來的路要走,你就是找到她又能如何?即使你有話想跟她說,她也不一定能記著。」
宸煌講到這裡,看蘭虹月低頭垂眼不再說話,暗道不妙,握住蘭虹月的肩膀說:「我不是想講這些令你失望難受的話,若你還想去找,我都能陪你去。」
蘭虹月搖頭淡笑說:「你的意思我明白,不是你不願,而是去了也極難找到竹秋,而且我也可能因此更加失望吧。」
「虹月。」
蘭虹月再抬頭面對宸煌已經恢復了精神,還笑說:「不要緊,我明白。雖然你講話直白了點,至少從不會刻意隱瞞我什麼,不像有些人巧言矇騙,心機算盡,我信你。不過你還是先把衣服穿好,陪我去找親友吧。」
宸煌曉得蘭虹月這不是振作精神,而是逞強,看著在意的小草這樣讓他心裡不太好受,他雖然背負支柱宿命也飽受折磨,但除此之外可從沒有什麼事真正令他為難或操心的,即使是鳳初炎各種恣意妄為也頂多是讓他有點厭煩而已。可是蘭虹月即使令他難受,他也並沒有因此厭煩,甚至有點沉迷其中,好像這能讓他們彼此變得更親近。
宸煌光著身子出浴,轉個身衣服就已經穿好了,長發也恢復乾爽滑順的樣子,他牽住蘭虹月的手說:「我們這就下界尋親,天黑前回來,你再陪陪我好么?」
「陪你?」蘭虹月歪頭裝傻,其實他也不確定宸煌的意思,只是暗自有了曖昧的猜想。
「陪我。先前我沒能清醒的干你,我想清醒的好好乾──」
「啊啊──好啦、行了行了,我、我懂了,你講話文雅些,嚇我一大跳。」
宸煌輕笑:「嚇什麼?這地方連常澤他們都不能隨意進出,沒人會聽見的。說得太文雅,我怕你裝傻。」
蘭虹月乾笑:「怎麼會呢?」
宸煌握牢少年的雙手,低頭在那雙比自己纖細的小手上親了一口,紫眸含笑望著少年說:「那就這麼約定了,回來以後你好好的陪我。」
蘭虹月繼續乾笑,心中想的卻是之後要去藥草園那兒再多採些材料,他要煉製陽痿葯!
***
秋意漸濃,宸煌和蘭虹月到明瀾谷已是申時,夕陽依然耀眼,不過他倆隱身的緣故,誰都沒察覺蘭家出現外來者。
蘭虹月還穿著寬鬆的杏色衣著,長發挽成簡單的髻,簪子也是樸素的一根木簪,而宸煌則穿著一襲紫黑色勁裝走在蘭虹月後頭,,老樣子以綉有金符的黑紗覆面,除此之外還佩帶金黃璀璨的耳飾、頸鏈、臂環等飾品,整個人顯得珠光寶氣,雍容華貴。
先前在神界這種到處都很明亮的地方,蘭虹月尚且覺得宸煌一身「貴氣」逼人,看久也還算習慣,今日回明瀾谷他對宸煌這種裝扮就有點不忍直視,怎麼能比那夕陽還耀眼奪目啊?簡直要晃瞎他的眼。
宸煌沒想那麼多,他看著自己的身形在地上拉出一道長影,相對瘦小的少年影子也沒入其中,只覺得彼此的一部分交融在一起,這讓他感到很愉悅,默默沉溺在自我的想像中。
蘭虹月帶宸煌回他從前住的小院擺手道:「你隨意看看吧,我以前就住這裡。」
宸煌站在蘭虹月身旁沒往裡走,僅以神識掃視一遍就說:「好小的地方,沒什麼特別的。」
蘭虹月抬頭斜睨他,咋舌道:「是你說想看看我生長的地方,一開始帶我去找熙雯和桐夢他們不就好了,早就跟你說蘭家沒什麼好瞧的了。」
「我好奇。」
「你是無聊啦。」蘭虹月逕自走到屋裡看,他從前收著比較好的衣物和用具都被搬空了,老舊的柜子桌椅也都沒留著,空下來的地方反而堆了許多不屬於他的雜物,其實不僅屋裡,院子里也是差不多被當作堆置雜物的地方。他對這裡本已沒什麼留戀,現在一看更覺得自己的存在被徹底清空,他淡淡的說:「走吧。」
宸煌牽著蘭虹月的手,兩者身形瞬間消失在小院里,挪移至蘭家另一處偏僻無人的角落,那兒有一間小小的破屋,他感覺到蘭虹月表情浮現細微的變化,道歉說:「對不起,順著你過往的遭遇到了這裡,勾起你的傷痛了。」
蘭虹月搖頭說:「沒什麼,哪怕我不曾被關在這裡,任誰看到這樣的地方都不會多高興啊。走了,我們去找熙雯。」
「你不想帶我去拜見父母?」
蘭虹月微愣,隨即聽出宸煌的意思失笑道:「你想在我父母親那兒露臉咒他們啊?算了,沒什麼意思的,我已經不在意他們了。」
宸煌輕輕晃了下蘭虹月的手說:「時候尚早,去打個照面吧,你不在意,可我在意。你是我最重要的伴侶。」
蘭虹月挑著單邊的眉,瞇眼覷他,心想這傢伙只是想到處露臉,好玩惡作劇吧?他問:「分身的臉被瞧見會發生何事么?」
「不知道,沒人瞧見過。」
「所以你是想拿我父母試啊?」蘭虹月感到荒謬的笑了下。
「吃醋啦?」
「我沒──」
「那不露臉,先去拜見岳父吧。」宸煌說完就牽著他消失在原地。
此時蘭弘萬和秋麗雨正在沐華樓宴請遠方來的客人,除了交易兩地特產的修鍊材料之外,也想替族中其他孩子相親。宴席設在寬敞的露台上,雙方坐滿兩大張圓桌,先上了精緻的看菜,還未正式到用餐的時候,兩方已經相談甚歡,夕照和這座院里的秋樹景色讓氣氛更和諧。
蘭弘萬和妻子與對方族長聊得高興,互敬了一杯酒,喝完他們忽有所感,皆朝露台上臨水的一側望過去,那兒站著一名穿紫黑衣袍、身形高大卻蒙著臉的怪傢伙,旁邊立著杏色衣著的清俊少年。
蘭弘萬和秋麗雨都瞪大眼瞧著那少年,秋麗雨小聲在夫君身旁低語:「他怎麼會在這裡?」
「你不是說他失蹤了?」蘭弘萬也感到莫名其妙,夫妻二者都沒有見到兒子的歡喜,只有疑惑不安。
蘭虹月看到父母親的反應,抬頭問身旁男子:「你沒有施隱身術?」
「我都蓋著臉了,何必隱身?」
蘭虹月面無表情嘟噥:「我以為你只是好奇來看一看就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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