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鴿子 - 第9節

「哪有睡這麼早的,出來陪爹說說話嘛。
」個孩子似的央求著。
「我累了,有什麼話明兒再說。
」在床沿一動不動地說,其實她並不累,心裡還在「撲撲」地跳,興奮勁兒還沒歇下來,只是等著爹一動氣,立馬就鑽進被窩裡去。
院子里好大一會兒沒有聲響,寂靜得讓小芸有點發慌。
父女兩就在這無聲中僵持著,老秦煙袋裡在也吸不出煙子來了,他把煙袋在想放旁邊的是牆上嗑得「嘀嘀」地脆響,清了清嗓子里的濃痰,粗聲粗氣地嘟噥著:「好吧!好吧!你睡你的。
一到外邊你就歡歡喜喜的,一回到家鑽進你的窩裡,什麼話也不和爹說說,爹有這麼煩人么?」里就像被一塊石頭擊中了一樣,鈍鈍地疼起來,她覺得爹這些年一個人把她拉扯大真的太不容易了,一到晚上空空的院子里就剩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在抽煙,想起那樣子還真是可憐。
「……天黑蚊子多,要記得點蚊香熏熏再睡,要不在臉上搽點清涼油,蚊子就不敢來咬了,不要搽在眼睛皮上……」絮叨叨地只顧說話。
小芸再也坐不住了,從床上跳下來,拉開門走出來坐在光溜溜的台階上,爹就裂開嘴笑了,挨著她坐下來,重新點燃了他的煙袋,和氣地問道:「你一直在河上?」」地應了一聲,垂著頭看腳尖上的頭影。
「都沒人擺渡了還呆在船上,爹擔心得緊吶?」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爹,我都是大人了,又不是小孩……」著,沒有理由再和爹賭氣了。
「爹還不曉得你大了?大了才更要擔心啊,渡河的人各村各寨都有,好人壞人也有,特別是天晚了要記得早早收船,」到一半,看了看女兒,不知道她是不是能了解話後面的意思,看著女兒在月光下純凈無邪的臉蛋兒,他嘆了一口氣,「當初我就不該接手這船,父女倆把四畝地侍弄好就夠一年的口糧了,真不該讓你受這活罪的。
」天早上見女兒穿得體體面面地去擺渡,眉心就就擰成個疙瘩兒。
小芸的頭垂的更低了,額前垂下的發梢幾乎碰到了地面,她想起了今晚在河裡發生的事,想起辰辰那個小賴子對他說的那些話,也不知道他走了沒有,臉頰燙乎乎的不敢抬起頭來。
她知道爹的心思就是鼓搗著要賣掉這船,爹已經暗示過好多次,父女倆誰也說服不了誰,已經冷戰有一段時間了。
第06章 夢幻之間叔,還沒睡呀?」著身子歪在門框上打了個招呼。
「還沒有,快進來吧!」了一口口水,把要罵小芸的話收進肚子里,扭頭對小芸說:「丫頭!快給你壯壯哥倒茶去!」里暗笑:這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身子卻不挪窩。
壯壯縮回身子出去,在外面「窸窸窣窣」地響了一陣,肩頭上扛著一大捆碧油油的青草擠進門來。
「老秦叔,我早上在地里割了好些草,夠你的牛吃兩夜的了。
」邊憨憨地說。
「喲嗬,你小子真不錯啊!」激地說,趕忙站起身子來迎上去,接下來放到牛圈門口堆著。
壯壯傻傻地站在院子里的絲瓜架下,頭頂上的瓜蔓和絲瓜葉子將月光星星點點地篩落下來,灑在他的身上。
小芸一抬頭就瞅見了他赤裸著上身,胸口上斑斑點點的皮膚油光光滑亮亮的,襯衫在腰上系著,袖子而扎在褲袋裡,屁股上就像女孩的短裙。
壯壯也看見了小芸,慌亂地把袖子從腰裡扯出來,在葉影里將襯衫穿上,肉疙瘩兒便在背膀上滾動。
小芸也看得不好意思了,站起身來走到屋裡去倒茶去了。
「你今兒到地里去了?」呼他在台階上坐下來,重新裝上一袋煙問他。
「去了,和我娘一塊兒鋤包穀。
今年雨水好,包穀長得旺著哩!你家地里也一樣,我都看見了。
」答說。
「哎呀!那得趕緊施肥了,趁著這勢頭好好加把勁兒!」拍大腿說,「明兒就把牛圈出了弄到地里去,牛糞壅包穀,好得很哩!」…我明兒趕早過來,幫你出糞!」。
「好咧!我一個人不知要忙活到什麼時候哩!你咋這麼懂事呢!」呵呵地說,「你娘呢?睡了?」經心地問。
「忙了一天,老早兒睡下了!睡前她還嘀咕著老秦叔今兒晚上咋不過去呢!」。
「這不是趕集嘛,忙得昏天黑地的……」。
小芸早端了茶出來,遞給爹和壯壯,站在一邊看著壯壯的臉上被包穀葉拉得一綹一綹的紅痕,心疼地說:「大熱的太陽還要去薅包穀,連命都不要了!現在包穀便宜得很,只要夠吃就得了,又發不了多大的財!」著這話就不開心了,白了小芸一眼說:「壯壯就是這點好,農民不本本分分地弄莊稼,去學當二流子?像辰辰一樣?」辰辰哪裡不好啦?」服氣地說。
「好是好,你瞧瞧他家地里的包穀!黃怏怏地比別人家的都要矮一茬,他哄土地,土地就要哄他啦!」聲悶氣地說。
「可是……」,「人家日子過得也不比別人家差,甚至還要好哩!且不說穿得清湯白水的,就說收音機吧,全村就只有辰辰家才有,還有手錶……」了,滿心的不高興,低了臉嘀咕著說:「辰辰就愛鼓搗!」說:「常言道:' 雞娃子不撒尿,各有各的道' ,只要能讓日子過得好,什麼都不拘的。
壯壯哥,你說是不是這理?」連點頭,小芸嘴巴子利索,他很快便站到她那一邊去了。
「就說我爹喂這牛,把牛辛辛苦苦地喂一年,到頭來就忙那麼幾天,一生個病就要花上百塊錢,還不如用鋤頭挖哩!老早叫他賣了落得省心,他還不高興!」著嘴說,就擠眉弄眼地暗示壯壯,關於買船和買牛,爺兒倆早就爭執不下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呀,跟老秦叔說了幾次,他不聽我的嘛。
」上領會了她的意思,幫著腔說。
老秦「吧嗒」「吧嗒」地把煙袋抽得怪響,看看小芸,又看看壯壯,嘆了口氣說:「唉,我說你們年輕人,種莊稼講究的是心平氣和,太浮躁做不了莊稼漢。
我這牛,不犁地的時候可以馱東西,還能生糞,也能拉磨,用處大著呢!」想也是,就不說話了。
小芸鼻子里哼了一聲:「爹爹是個老土冒!」真的生了氣,不容分辯地總結說:「從今往後,誰也不提賣牛的事!」煙袋塞給壯壯,起身到牛圈邊上站著看牛吃草去了。
小芸見惹了爹,就不敢再吭氣了。
壯壯也耷拉著頭,襯衫的背心裡被汗水漫的黑乎乎的,在月光下發著熱騰騰的酸臭味。
有幾隻蟈蟈在院子里的石堆中間「曜曜」地叫得人心煩。
看見爹把背轉過去扔草料,小芸低聲地埋怨壯壯說:「該你說話的時候你不說,捨不得開那金口?」竟是長輩嘛,我哪敢和他頂嘴兒!」辜地攤著雙手說。
不料老秦卻聽見了,在牛圈外轉過身來叫壯壯幫他喂草,他要鍘些草給牛添上。
壯壯抱歉地看了看小芸,咧開嘴陪了個笑臉,起身走過去了。
小芸生氣地擰身就走進了她的廂房裡,「砰」地一聲關上門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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