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意濃從台階上走下來,看見一輛車已經停在門前。那麼高調地擋著正門,連車牌號也不必核對,她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坐進去,沖駕駛位上的男人隨意打了個招呼:“賀少。”
賀寒江今天穿的黑色系,襯得面容愈發硬挺深邃,聞言側過頭用興味的目光打量她:“今天挺嫩。”
淺色小套裝配了條粉鑽項鏈,足夠清甜討喜的相親裝。方意濃靠在座椅上眯著眼,細細觀賞他衣服上裝飾的亮片:“你也不錯,挺狼狗的。”
在他面前已經連裝都懶得,賀寒江輕嘖一聲,發動了車:“你就穿這身跟我去喝酒?”
“不合適嗎?”方意濃表情無辜,“我看葉小姐上次就穿得挺嫩。”
車子無聲平穩地拐上主幹道,賀寒江直言不諱,“沒什麼合不合適,是我想看你穿上次那樣。”
這麼坦率乾脆,方意濃怔了下才笑起來:“……可以呀。”
到了地方賀寒江先下了車,方意濃看著他把車門關上,伸出手把座椅調后,慢條斯理地開始解衣。車子貼了厚厚的反光膜,出於紳士當然也不會轉身,男人靠在車上,目光落在遠處,捻了捻手指去摸口袋,卻沒帶著煙。過了一會車門打開,方意濃從車前出現,慢慢走向他:“喏。”
她換了短而窄的紅裙,如瀑微卷的長發襯著雪白的鎖骨酥胸,每一條曲線都在邀人愛撫,彷彿暗夜裡勾魂攝魄的精魅。美人如此無論怎樣妝飾都是美的,然而這無疑是最能引動慾望的模樣,賀寒江垂下眼,把大衣脫下來披她身上:“也不怕冷。”
他的聲音毫無起伏,然而方意濃還是清楚自己贏了,不在意地一笑,“門在哪裡,我們快進去。”
賀寒江說要帶她喝酒,的確是個很不錯的地方,簡潔精緻的裝潢,音樂富有情致。點酒之前賀寒江問她:“你有多能喝?”
“一般,”一束燈光從上方柔柔投射下來,方意濃撐著下巴看酒水單,肩頸明晃晃的雪白,“啤的都可以,白的兩叄杯。”
她的指尖在紙頁上划來划去,動作慢條斯理,明明是陌生的場所,如此私密的氣氛,她卻依然鎮定自若。賀寒江伸手過去,從她手底拿過酒單,“那不用看了,我來點。”
不知怎麼就有種無言的默契,他們交談得很隨意,只交換簡單的信息,有時也會沉默地碰杯,酒液一次次填滿,在燈下輕輕蕩漾。到最後方意濃面前的空杯數量已經小具規模,整個人愈發柔軟嬌媚,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看上去賞心悅目,賀寒江黑沉眸子注視她,終於沒再移開目光。
輕輕一聲響,是方意濃醉意迷濛,推開一隻空杯沖他笑:“這瓶我好喜歡,果香不要太明顯……想拿回家加點冰淇淋喝。”
喜歡就帶一瓶,賀寒江聞言起身,忽然被她拽住衣擺:“你扶一下,我自己去買。”
輕柔的力道卻叫他腳下生根,賀寒江反身捉緊她的手臂,帶著她站住。方意濃倚著他,眼睛已經醉得眯起,向他呵出一口帶著酒香的氣息:“吧台在哪呢……”
“先去車裡,”活色生香一下子欺近過來,他覺得喉嚨發緊,“我去買。”
外面只有兩叄盞路燈亮著,蕭索的冬夜,賀寒江用大衣裹著她,把她塞進車裡,結果方意濃躺到副駕上卻不鬆手,手臂一勾把他勾下來,下一秒,芬芳的嘴唇輕輕貼住他的,在他唇間模糊地嘆息:“好冷呀……”
只是很淺地碰了這一下,她的手又順著他肩膀滑過來,捧住他的臉把他推開。賀寒江任她動作,只垂著眼研究她,更近的距離下五官都更細膩生動。這究竟是怎樣的人,她閉著眼睛,彷彿不知道自己剛剛發出了怎樣的邀請,有著怎樣的含義。副駕駛空間足夠寬敞,賀寒江慢慢伸出手去撐在座椅上:“你到底有多醉。”
這句話語氣壓抑著某種即將爆發的東西,彷彿暴風雨前的寧靜,這也沒騙過他,方意濃嘆口氣:“沒特別醉,能認出你。”
她邊說邊把一雙長腿輕輕曲起來,用膝蓋去蹭他,佔有慾或者情慾被酒精激上來,賀寒江自己都很意外此時此刻還能保持平靜。反而是她眨了眨眼睛先笑了,紅唇一張一合:“再親一下行嗎?就親親,不做別……”
她還沒說完眼前就暗下來,嘴唇被堵住,與此同時砰地一聲車門關上。酒精讓她多反應了兩秒才知道是他整個人壓上來,伏在她身上發狠地親吻。比起吮吸更像是吞噬,直接撬開齒關進去深深翻攪侵佔,那麼炙熱和急切,失控的感覺一下子就很鮮明。方意濃一邊努力迎合一邊伸手去抱他的背,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手臂一直往下滑,根本無力去攀住他。“唔……”
車裡黑暗冷寂而憋悶,然而熱度和快感越發明顯地漫上來,賀寒江專心致志地吃她,品嘗她藏在人後的好滋味,佔有她狡黠嬌媚的那一面,終於入口的甘美舒爽,唇舌交纏的時候幾乎感到心臟顫抖生熱。慾望只會越燃越盛,他用力摩挲她的下巴,指腹揉弄她的耳垂,順著細長的脖頸撫下去,把她整個人都按在懷裡,依然根本無法滿足。他感受到她的放鬆和愉悅,時而迎合時而戰慄,卻沒摸到衣服的拉鏈,找了兩下終於退開一點咬住她耳朵:“……怎麼脫?”
呼吸帶著濃重的情慾打在耳朵上,方意濃聽得腿軟,忍不住夾緊一點,找回自己的聲音低聲笑,“在、側面呢。”
賀寒江聞言手就摸過去,方意濃已經清醒過來,抬手按住他,“不要了……快結婚了不能偷吃。”
叄個字說得可憐又勾人,被她柔若無骨的手按著只會更有反應,賀寒江忍不住埋到她發間深深呼吸兩口幽香,含糊地發出一聲嗤笑:“看不出你還挺為我著想。”
“什麼為你著想?”
空氣安靜了兩叄秒,賀寒江動作停住。在幾乎凝固的氣氛里,方意濃微微退開一點,與他黑沉沉的眼睛對視,忍著笑說,“你在想什麼,是我快要結婚了。”
前幾天明明已經見過,今天怎麼又約見面,難道是想她了,可是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葉葶又期待又納悶,等到賀寒江出去接電話,終於忍不住沖葉崢小聲抱怨:“爸,寒江他今天都不看我。”
旁邊秘書不敢抬頭裝沒聽到,葉崢眼皮一掀看看她,視線又落迴文件上,“人家今天原本就不是為你來的……你看看,這改動是什麼意思。”
葉葶被冷待,悶悶不樂地撅了下嘴,站起身,“那我去洗個手……”
走廊盡頭有個小窗子,賀寒江徑直走過去接電話,“姥爺。”
手機里傳來老人欣慰的嗓音,尚帶一分病氣,精神頭倒是很足:“你要娶葉家那個小姑娘了?能讓你動心,想必不會錯,可得好好對人家。”
賀寒江皺了下眉,伸手過去把窗推開一點,隨口嗯了一聲。唐昌年還能不懂他的脾性,聞言進一步問,“那什麼時候帶著她給我看看,我都學會怎麼打視頻了。”
“……”
腦海中閃過葉葶的面孔,賀寒江根本沒法想象那個場景,乾脆沉默以對。唐昌年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你,你不喜歡那姑娘?這又是何必!”
窗子上凝著寒霜,打開的縫隙里透出下方的街景,寒冷的夜裡依舊車水馬龍,燈影閃爍成片。賀寒江揉了下眉心,終於頭疼地應聲,“不至於。您別操心這些,我心裡有數。”
“我沒法不操心,”外孫態度如此紋絲不動,唐昌年氣得拿起拐杖咚咚敲地,“你告訴我,之前那件事上葉家是幫了多少?!”
“不多也不少。”賀寒江從小被拐杖揍慣了,聽見聲音神色都沒變一下,盯著地毯上的花紋,“就是因為不多不少,我才這麼還。”
“你就這麼還?拿自個兒的婚事還?你不喜歡人家,這婚我就不同意你結!”
老人又氣又急,一下子提高聲量,賀寒江再也壓不住那點心煩意亂,一時脫口而出:“那不結了。”
話說出口之後他自己都怔了怔,電話那頭唐昌年也傻眼了,他的小外孫從來都是一塊犟石頭,今天怎麼轉性了,欣喜又有些疑惑:“……你,你肯聽我話啦?”
“……不是。”賀寒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姥爺,我出來透氣的,該回席上了。”
“好,好。”老人講話也講得倦了,“總之你答應我,再考慮考慮……不是為我老頭子,是為了你自己。”
為了他自己,可是又有什麼必要,賀寒江掛了電話站在原地沒動,嘴唇抿成一條直線。腦海里出現一雙眼,煙熏妝勾勒得貓兒一般,帶著瞭然的媚意沖他笑——他清楚地知道,方才那句話並不是全然出於衝動,還因為他心中有個不願承認的想法。
他想要的就是她,怎麼會有這樣的人,知情識趣,漂亮的面具底下有更多旁人難及的豐富韻致,一次次反覆搓磨他的躁動與欲求。征服與被征服,勝負尚未可知,怎麼可以就這麼放跑,每每想到血液深處都會焦渴起來。
今天來葉家這一趟賀寒江當然也有考慮,他帶來一份更友好的合同,只是還沒想好要不要用這份讓利彌補婚事取消的人情。誰想到會有老爺子的這個電話,他打定主意后按熄手機,心緒平靜下來之後才察覺到不對,抬起頭來。
不知道聽到多少,葉葶站在不遠處,臉上五顏六色十分精彩,許久才擠出一個難看的笑意:“……寒江,你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