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陽台把數條大包袋往下扔,花壇上的小花小草很好地消融了這點聲響。
也是幸虧樓進憑不喝酒了,否則酒瓶裝裡頭一砸,准砸個稀巴爛不可。
緊接著,一行人就把樓進憑護在中間,翻牆向下移動。
再次路過四樓陽台時,喬思羽從口袋裡掏出個棒棒糖丟過去。
堅硬的糖果撞到玻璃門,“砰”的一聲,給那夫妻嚇了一跳,還以為是什麼暗器丟過來。
小朋友倒是看清楚,指著那糖果,咯咯咯樂了。
畢竟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吃過糖了。
樓進憑雙腳重新落回平地,踩在柔軟的草坪上,還有些恍惚,覺得自己漲了不少本事。
邊上幾個人已經相當熟練地拎起包就往麵包車跑去。
車上的人在招手。
樓進憑踉蹌著跟上。
他是跑不太動,但跟著他們的步調,血液就鼓動起來。
頭是熱的、臉是熱的、心是熱的,手腳都是熱的。
車裡的人都在等待著。
倪辛月回頭看他:“怎麼又哭又笑的。”
她說完就又轉回頭,繼續堅定不移地向前奔跑著,不過速度稍微放慢了一點點。
樓進憑胡亂地抹了兩下臉。
他們的聲音從前面飄來,帶著幾分海邊的水汽,濕漉漉地撲在他的臉上。
——“跟上。”
作者有話說:
第112章
元夢驅車往海邊碼頭開時, 樓進憑情緒還沒有很好地控制住。
江琦杉:“哭什麼,我們又不會把你丟下。”
她遞過去點紙巾,樓進憑接過, 把紙往臉上蓋,往眼窩窩裡埋。
陳書望和時宇寬慰地拍拍他。
過了好一會兒, 樓進憑才開口道:“說實話,我沒想著你們真能救我。”
“喪屍爆發后的前十天,我對自己說,只要有人願意救我,我就把我的表送給他。最後表被拿走了, 我人也被丟下了。”
“第二個十天開始的時候, 我對自己說,只有人願意救我,我就把我的跑車送給他。最後跑車被拿走了,我人還是被丟下了。”
“第三次,我對自己說,只要有人願意救我, 我就把我其中一套別墅送給他。這次直接沒有人信我了。”
“第四次……”
時宇耳朵突然一動, 莫名聽出了幾分熟悉感:“等等,這不《漁夫與魔鬼》的故事嗎, 我小時候常聽啊。”
樓進憑被這突如其來的打岔弄得哽了一下, 有點沒跟上他的思路:“什麼?”
時宇:“就是漁夫救了個魔鬼,魔鬼前三次都決定要獎勵救自己的人,但是第四次黑化了。你不會這樣吧?什麼‘第四次誰救了我,我就要殺了誰’這種。”
樓進憑:“……”
其他人:“……”
時宇:“我就開個玩笑……”
李立舟聲音不大不小地點評道:“你這玩笑開得很好, 直接把話題掐死了。”
時宇忙沖樓進憑道歉, 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是聽你那句式熟悉, 沒別的意思。你繼續,你繼續。”
樓進憑:“……”繼續不下去了啊!
但其他人都還看著他,一副要等他說完的樣子。
樓進憑只好硬著頭皮繼續:“那個、那個第四次的時候,我就想著,要是有人救了我,我就把我的所有財產送給他。”
他話音剛落,車廂里倪辛月就突兀地嘆出一口氣。
所有人都朝她看去。
倪辛月:“咱們這車人,多了點,感覺不太夠分啊。”
“……”
葉鑭也惆悵地看向窗外。
窗戶開了條縫。風吹動著她的髮絲,讓她的聲音飄動在車裡。
“你注意點,少說這種話。不要在這時候考驗我們的道德水平。”
“財產啊……”
陳書望仰頭看車頂,數起了數字:“-1,-2,-3,-30,-5…”
樓進憑沒反應過來他叨叨的這些負數什麼意思。
李立舟貼心提醒:“這是他們現在的道德指標。”
樓進憑:“……”
那看起來波動十足,岌岌可危啊!
李立舟繼續道:“下回這種錢不錢的,還是別提了。我們這幫人吧,經不起二次誘惑。況且你那時候哭得那麼厲害,我們也做不到真的見死不救。”
誰想樓進憑聽了這話,哭得得更猛了,眼淚嘩嘩嘩地流。
他說除了他爸媽,這輩子沒遇到這麼好的人。這輩子交的朋友都沒他們真。這輩子……
紀甚靈聽不得他狼哭鬼嚎的動靜,說這輩子還長,別這麼早下結論。
樓進憑還是眼淚汪汪地搖頭,一口一個好兄弟,好姐妹地叫大家。恨不得抓人來一場桃園十二結義。
友誼能量可是桃園三結義的四倍呢!
車子一路向前。遊艇停靠點附近的人流沒有沙灘上多,沿路遇到的幾隻喪屍都是穿工作服的,路人裝扮的一個沒見著——倒也能理解,按照樓進憑的說法,這一片屬於vip私人海域區——不是所有人名下都能擁有這樣的豪華遊艇做資產。
樓進憑再感動,現在也已經哭不動了。他趴在車窗邊,腫腫的眼睛看著外面。
咸腥的海風撲面而來,現下一點也不覺得冷,反而隨著麵包車離海岸線越來越近,心情激蕩,眼睛都睜大了些。
他遠遠指道:“就是前邊那艘!”
圓弧狀的海岸線邊高低錯落地停了不少遊艇,但倪辛月等人還是一眼就猜出了哪一艘是樓進憑的。
倪辛月:“你原先是打算在遊艇上跟人求婚嗎?怎麼裝潢成這樣……”
甲板欄杆上纏繞滿了彩色氣球、星星燈,通往小二層的台階上鋪滿鮮花,並拉了各種橫幅彩色飄帶,不難想象原先的夢幻色彩。
然而歷經屍潮爆發后的四十多天風風雨雨,星星燈電池耗盡,鮮花的花瓣掉落得差不多,只剩光禿禿的花托,橫幅被風拍打得胡亂纏繞在一起,此外氣球也爆破得差不多,七零八落的飄著幾簇。
“沒,”樓進憑有點羞澀道,“我有時候會約幾個妹妹到海上玩,她們都挺喜歡這種調調的,我就讓維護人員幫我把這個造型半永久了。”
倪辛月:“……你是真的會玩。”
樓進憑注意到大家看他的目光都變得格外意味深長,忙道:“都是正經交朋友,我很潔身自好的!”
倪辛月:“比……”基尼。
后兩個字都沒說出來。樓進憑就連忙岔開話題:“比起我那些狐朋狗友,我真的好很多。他們愛玩。我不愛玩的。”
說話時,樓進憑下意識往前面後車鏡的方向瞟去一眼。
從他這個角度,只能看到駕駛座元夢的下半張臉。
不過也只是看上一眼,就馬上把目光收回了。
元夢還在開車,並沒有注意後面的事。
她有點近視,之前都會帶副度數不高的眼鏡,但在學校躲喪屍的時候掉了。現在倒是不妨礙開車,但總是要顯得比別人更專註些。
但葉鑭向來敏銳。
一個眼神,她就知道樓進憑是什麼貨色了。她皺了皺眉頭:“你注意點哈,在我們的隊伍里,最排斥的就是臟男人!”
“也別想著隊內談戀愛!這些對我們來說都是妨礙!牽手就把手砍掉!親嘴就把舌頭拔掉!”
樓進憑的視線默默落到孫眠心的肚子上。顯然是在想這孩子的父親是在座的哪一個。
孫眠心注意到他的視線,幽幽道:“死得影子都沒了。”
這回威脅到位了。
不光樓進憑低下頭,嗚嗚兩聲。其他男生也乾咳了起來。
秋述戳了戳紀甚靈:“你手夠砍嗎?”
紀甚靈:“……”
陳書望也如出一轍戳了戳他,不過他更是幸災樂禍道:“我相信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裡,你舌頭倒是可以一直保住了。”
紀甚靈:“……”
葉鑭也是說完才意識到隊里有兩個暗暗發芽的,當下反思起這話是不是太狠了,想找補幾句,但一轉頭,見李立舟在看她。
心裡亂了一拍,當即瞪了他一眼:“看什麼看!”
“……”李立舟默默別開臉。
喬思羽還在和葉鑭搞配合,拍了拍駕駛座,問:“夢夢,你會喜歡什麼樣的人呀?”
元夢又不傻,不咸不淡地從後車鏡往後看了一眼:“聰明的,堅強的,遇到困難知道自己想辦法的。”
這一眼就給樓進憑震懾住了。
“……”
沒戲得也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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