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茯苓下了晚自習來到陸鶴良家的時候,發現今天的叔叔有些異樣。
阮娘讓她少來陸家,但她沒有聽過。
尤其是今天,她幾乎是等著夜晚的到來。對陸延的感覺讓她心慌,進而想從陸鶴良這裡確證一些東西。
陸鶴良似乎剛開始工作不久,陸延不在,燕茯苓放心地坐在桌角看他工作的樣子。
燕茯苓問他:“叔叔,可不可以要一個小禮物?”
陸鶴良戴著眼鏡,正在接受助理髮來的文件和圖稿。他聞言看向燕茯苓,眼神帶著溫和的笑意:“想要什麼?”
親吻,應該是最能驗證感情的東西。
“親親我吧,情侶那種……”燕茯苓小聲說,神情有些扭捏。她的眼神飄忽,最後落到自己手中的糕點上。
似乎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她補充道:“我,我換一個……不要那個了……”
陸鶴良沒說話,只點點頭,把盛放糕點的托盤往她那裡又移了幾分:“喜歡就多吃點,這幾枚——粉色的,店員說是草莓味。”
“嗯嗯。”
燕茯苓又吃了兩個,低頭把指尖上殘留的奶油舔乾淨,那股新鮮的草莓味兒甜得她幾乎要眯起眼。
陸鶴良本來在看學生交來的論文稿,待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望了她好一會兒。
目光被她吃蛋糕的嘴唇纏住,收緊。一截粉色的舌尖伸出來,把唇沿的奶油舔進去,舔得很乾凈。
也許是因為今晚見了血,身體里一直有股難言的衝動。血腥而原始的殺戮場面,使得感官的靈敏成倍增大和擴散。
陸鶴良想到昨夜那場門內的邊緣交歡。
男人扣好鋼筆筆帽,往前傾了傾,他的手輕輕搭在女孩子的腰側。
“茯苓,”他的聲音有些模糊:“壓到文件了,身體挪一下。”
燕茯苓噯了一聲,抽了張紙擦掉手上的油脂,就要往桌下跳。
扶住腰的大手隨即按住她,她聽到陸鶴良低聲道:“就跪在這兒……”
燕茯苓在那一瞬間福至心靈,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想親她。
桌子乾淨寬敞,東西放得整齊,燕茯苓轉過身體,避開堆放資料文檔袋的地方,跪坐在貼近桌角的位置。
腿在桌下亂晃,她覺得不大安全,還要再挪一挪,叔叔就靠了過來。
他站起身,胳膊牢牢護住她沒有倚靠的那一側,撐在桌邊。
燕茯苓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男人俯下來的身體擋住了光線,他的聲音低低的:“乖一點。”
接著下唇就被他的嘴唇貼住了。
燕茯苓小小地嗚咽了一聲,本能地想退後,卻被陸鶴良緊緊按在原地。她聞到很淡的煙草氣息,來自他的身上,以及口腔里讓人本能放鬆的薄荷氣味。
接吻就是這樣的嗎?兩個人的嘴唇碰在一起……燕茯苓在兩人身體直接發生的接觸里敏感地察覺到男人的猶豫,她有些茫然他猶豫的原因,但還是在陸鶴良淺嘗輒止觸碰過即退開的當口,揪住了他衣服的布料。
聲音很小,她困惑又渴望地看著他:“還要……”
初吻,初戀,初次交頸相貼,都是留給他的。
不知道要怎麼親吻,但也朦朧曉得與愛人接吻,絕不會是這樣簡單地和對方觸碰嘴唇。男人情緒上的猶豫,彷彿是暗示她這樣的悸動之後,應該還有引燃一切的下一步,於是抓緊他,想要打斷他剋制的念頭,讓他把所有的步驟,都教給她。
燕茯苓喘息著湊上去,輕聲問了句“叔叔,裡面…裡面是不是也要”,而後沖著陸鶴良伸出了舌尖-
輕輕拉開屋門,入目就是玄關處燕茯苓的鞋子。
她怎麼過來了?
陸延有種古怪的感覺,一樓尤其安靜,他望向通往二樓的樓梯,微微皺起了眉。
阮娘的話在腦中迴旋,陸延心裡升起一種難言的猶豫。他走向二樓,腳步輕緩安靜,不發出任何聲音。
走廊盡頭父親的書房有燈光從縫隙透出,陸延於是知道一切猜測的結果都在這扇門后。
燕茯苓今天早上被他牽了手腕,雖然很快跑開,但還是讓他牽了一小會兒。
燕茯苓今天要出去時,是從他身後出去的,還壞心眼地揪他後頸處的頭髮。
燕茯苓今天和他一起吃了午飯,吃得很乾凈,應該很飽。
燕茯苓跪在他父親的那張紅木書桌上,一條腿在空中耷拉著,輕輕晃動。
門沒有扣緊,陸延於是看到這樣一副場景。
他的腳步一停。
陸延第一反應甚至不是憤怒,而是驚訝。
他驚訝燕茯苓的大膽——在他有限的和陸鶴良如父子一般相處的時光里,似乎並沒有這樣肆意妄為的記憶。
啊,如果留下的那張他騎在父親肩頭的照片能夠算作他大膽的證據,那他也有過。
陸延看到燕茯苓正仰著頭在跟父親說什麼,旁邊放著托盤,似乎之前盛放過糕點。他靜靜看著,看到父親的手放在了女孩子的腰側,接著他做了什麼,陸延聽到燕茯苓小貓般的嗚咽。
唾液交換的聲音尤其細碎,父親粗重的呼吸摻雜在裡面,像海鹽包裹的泡沫。
陸延於是意識到他們是在接吻。
燕茯苓一直不讓他親,原來是要把初吻留給他爸,留給陸鶴良。
陸延一直試圖猜測假想敵的樣子,想他高還是矮,胖還是瘦,沒想到是一個遺傳給他血緣基因的中年男人。這種事情就像二戰時期的天主教神父向老鼠佈道,勸誘它們皈依宗教一樣荒謬。
陸延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他想到燕茯苓在剛認識他時看他的眼神,那時他以為那是試探,是興趣,是好感。
原來只是替身,是鏡子。
一直以來,燕茯苓含糊曖昧的態度,終於有了答案。
陸延想到自己昨天晚上,現在看來近乎愚蠢的,緊張的幸福感。
燕茯苓摸他眼睛的時候,到底是在看他,還是透過他看他的父親?
陸延無比迫切地想知道這個答案。
這種難得急切的情緒得不到釋放,使得他的心跳越來越快,呼吸也不甚平穩。
陸延看到陸鶴良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抬眼,目光與他的相交。
父親的目光頭一次這麼陌生,陸延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那是看對手、情敵的眼神。
陸延的表情冷了下來。
陸鶴良沒有任何慌亂的意思,他從容扶著少女的後腦,低頭吮吸舔咬著她的嘴唇,身高的絕對壓制讓燕茯苓不得不抬起腦袋,長發有一部分落進陸鶴良的掌心,被男人攥住收緊。
他迫使燕茯苓仰頭看他,手從腰往上滑,直到撫摸她的臉,在她的頰邊輕輕拍了拍。
“茯苓,昨天晚上,和陸延做了什麼?”
他們進行了很簡短私密的交流,陸延沒有聽清。但這種拍打的動作,確實也只有男人才看得出其中的輕佻、褻弄之意,這讓陸延感到難以言喻的噁心。
平時的父親溫和而冷淡,整個人和他研究的機械也沒什麼分別,一樣的冷靜和周密,不會出現任何越軌的差錯。
而現在他押弄般地捏住女孩子的臉,用帶著情慾意味的力道輕輕扇她的臉。
中年人和少女體型年齡的對比更增加了這一動作的暗示意味,接下來父親說的話,讓陸延覺得陸鶴良瘋了。
“你的身上有精液的味道,”陸鶴良俯身看著燕茯苓的眼睛:“壞孩子。”
他輕輕揉著燕茯苓的臉,而後又扇了一下。
力氣不大,幾乎連聲音也沒有。陸延看到燕茯苓抓住了陸鶴良扇她的那隻手。
因為背對著,陸延不知道她的表情,但他看得出她很依戀地蹭了蹭陸鶴良的掌心。
……我可以愛你嗎?
燕茯苓和陸延幾乎是同時在心裡說出了這句話。
燕子從來不對快樂王子說這句話,燕子從來不對拇指姑娘說這句話。
但它愛對方直到故事的結局,天國的終點。
燕茯苓的動作對陸延而言像是卑微的背叛,在他身上嬌氣嘴硬的女孩子,在他父親面前如此柔軟,如此依戀對方的觸碰。
陸延轉身離開,他不想再這樣看下去了。
他身上到底流著這個男人的血,在鎮靜回復周遊消息的同時,他甚至還能分出心思去想父親的病情。
反正父親總是要死,他想,他有很多很多搶走公主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