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黛的期待中到了月末,雲錦起身就看見她興沖沖站在床邊,問著要穿什麼衣服。
“你比我還高興,好啦,就穿那身胭脂色的冬衣。”領口與袖口配了厚厚的兔毛,瞧著挺暖和的。這些日子多虧了各種葯膳滋養著,就算因為藥物苦到食欲不振,雲錦非但沒瘦還胖了些許,原本巴掌大的小臉添了些許肉感,看著越發可人。
雲錦不愛時下流行的高髮髻,她嫌墜的慌只梳了個倭墮髻刻意垂下一股梳到身前,發間插了髮釵配金海棠垂珠步搖,點綴了些許琉璃小花。若是平時她不愛在頭上帶品類過多的珠翠,可畢竟她跟著陸衍同去,不能丟了對方的面子,還是要用心打扮。
翠紋織錦的軟煙羅斗篷用料厚實,她裹在裡面裝扮后的桃花面遮掩了病氣,眉眼刻意畫的上挑,宛若一隻俏生生的小狐狸,明眸善睞狡黠靈動,朱唇微張哈出熱氣,縮在斗篷里的手捧著湯婆子,嘆息一聲:“這天還真冷。”
“葯給月秀送去了嗎?”金老闆愛好特殊,館里姑娘接待過不免要歇上兩叄日。
“送了,也告訴她這兩日別接客,以防落下痕迹。”
“嗯。”
雲錦垂了垂眼表示自己知道了,指尖裹緊斗篷邁出門就看見候著得男人,紅著鼻尖見她急忙行了禮,絲毫沒有輕慢。她倒是很意外,昨日陸衍特意派小廝來確認時間,誰知居然親自來了。陸衍噙著笑看著雲錦走向自己,掌心藏在袖中緊張地握了握,想要上前又怕不合禮數,站在那兒反倒有些局促。
“陸公子。”雲錦露出得體笑容對著他行了一禮,看他緊張又克制的虛握著扶起自己,似乎有些意外,看向他的眼神帶著些許打量。
“錦娘是有什麼想說嗎?”
雲錦搖了搖頭卻忍不住咳了咳,見陸衍擔憂挽唇回答:“妾實在是畏寒,還望公子見諒。”
“是我,是在下顧慮不周,上車吧。”陸衍擔心路途顛簸傷到雲錦,特意安排了府上的馬車布置好前來等著。
雲錦踩上小凳,看著對方謙和有禮的模樣起了逗弄的心思,眨了眨眼向對方虛虛伸出一隻手,聲線帶了些顫:“陸公子,妾有些怕,不幫幫嗎?”
陸衍聽她這麼一說,一直接受著正統教育,人品正直的端正君子猛然紅了臉,緊張地伸出手握住青蔥般的柔夷,帶著熱氣的小手被他握在手中,柔若無骨說得就是這樣吧,他腦袋裡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忍不住輕輕捏了捏。
聽著少女銀鈴似的聲音,嚇得他急忙收回手。
“公子上來吧。”手背掀著簾,雲錦探出半張小臉看著他,右手輕扯了下他的衣袖。
“……好。”陸衍有些呆愣,好不容易緩和下的臉又紅了起來,坐在雲錦身邊綳直了身子不敢有半點其餘的舉動,那張端正隨和的臉很是拘謹。
雲錦原本猜想陸衍只是位尋歡玩樂公子哥,卻不知他如此單純。也不知是什麼家庭條件如此注重男女之事,將他教得這番克制。只看馬車裡的陳設就知道他身份斐然,地下鋪得是異域得長絨織花毯,踩在上面很是鬆軟,坐墊連邊角都十分細密配得灰狐毛,小桌上用的是博山爐,雖然不是時新的款式可勝在材料,鎏金還鑲嵌了寶石,這可不是尋常官賈人家用得起。
更何況湊近陸衍時,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地青竹香氣,讓這位小公子增了幾分沉穩內斂,如果忽視掉臉上的暗紅,的確是位貴公子。
“錦,錦娘。”他有些緊張得看著身前的少女,睫毛卷而翹眉眼靈動,就算在烘著暖氣的車廂也沒有解開脖上圍著的一圈白狐毛領,像只嬌俏的小狐狸,她微微張開水潤紅艶的唇,貝齒微露,看得他喉頭一緊,心跳似乎也漏了一拍。
“咳咳……”
雲錦捂著唇咳起來,有些不適想要收回手,被陸衍著急地拉住關切詢問,慌張地神色逗得她挽唇輕笑出聲:“只是出門前葯太苦了,青黛給了我一塊梅子,剛才逗你有些嗆到了。”
她不小心將心裡話說出來,沒有注意他的表情,用帕子遮住唇吐出一枚果核。
“逗我?”陸衍神色暗下來,似乎有些委屈。陸衍虛長雲錦兩歲,陸家是卞安的名門望族,祖父是護衛太祖的鏢旗大將軍,出生入死救過數次,后被封為鎮國公。外祖母是劉氏嫡女,封為一品誥命。爺爺父親都是朝中大員,他又是大房最小的孩子自然是寵愛無比,家中管教森嚴極為注重男女之事,就是怕下人會接近勾搭他,使得陸衍耽於學業。這位再怎麼接受教育的小公子未曾親近過女色,見弟弟還未體會過美人,就說拖著他去長見識,這才能再見面前的小姑娘。
“不,你聽錯了。”雲錦迅速制止了他的瞎想,繼而端莊地坐回原位,單手撐著小桌假寐。
陸衍在她對面低著頭仔細打量著,不笑的時候看上去有些清冷,帶著淡淡地疏離。
錦娘雖然是青樓女子,卻不是花錢就能見面,表兄數次約過都以身體原因推辭,其他幾位兄長從崇華府讀書出來會被外派歷練,雖去過康平坊只覺美人不過如此,自然不懂那位劉氏表哥為何如此執著。
“陸衍表弟,你若是見到那位美人,定會知道我為何心念不已。”
繁華街道上,他被表兄拉著進了所謂的康平坊,香艷美人,嬌聲鶯啼,香濃奢糜的脂粉氣,熏得他睜不開眼,在此起彼伏的歡呼中,整個花街都沸騰了,妝點華麗繁複,兩層樓高的花車緩緩行駛著,一層站著的美人穿著各種色彩鮮艷薄衫,長長的飄帶垂在身後,擺出各種祈福的神女姿態,漫舞著的飛紗與花瓣,女子穿著一襲水袖在繪製著寶相花的鼓上翩然起舞。
姿容爍爍,蓮足點著鼓面,不時發出咚咚聲,合著身後的陣陣鼓點,舞姿輕盈曼妙,成了一場讓人難忘的表演。
“這可是連續叄年奪得花魁稱呼的名妓,每一位花魁都要在夏至表演新舞曲,每年她的舞曲都沒有重複過,真是精彩。可惜了,我要再去約約。”表哥咂巴著想著要送什麼禮物才能博得對方一笑。
他站在酒樓邊與她對視了一眼,不露笑意的女子豎著飛天髮髻,發間的七色飄帶隨風飛舞,她如神祗垂眸目光看向他。
那一刻,陸衍能夠清晰地聽到心跳的聲音。
再見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