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青黛繞道側門巷口準備拐進去,就有一道清朗男聲喚住了她。
“您是?”青黛打量著面前的男子,藍白條紋的長袍罩袍,裡面搭著一件白色長衫,腰間是竹節形制的腰帶,綴著石青色扁玉,雙垂尾的冠帽,赫然是都城第一學府崇華府學子的打扮。
“請問公子是找哪位姐姐嗎?不知可有提前知會?畢竟本館早上可不開業。”青黛瞧著男子對自己作禮沒有一些輕慢,心裡自然有了好感,上下打量了一番,男子面上雖未見異常,可竹節似的手指凍得通紅,猜想男人怕是等候了許久,心裡一軟:“公子若是不嫌棄到這兒來說吧,這邊風小些。”
轉角處特意搭了一個小棚,以便不時之需。
“不了,多謝姑娘好意,只想勞您將這請帖交給芸姑娘。”男子身材並不算高大可勝在身形端正,五官細看平平無奇,可組合在一起瞧著格外舒適,越看越覺得他儒雅隨和,面上笑容隨和,遞上的帖子字跡筆鋒有力帶著淺淡墨香。
“公子嚴重了,奴只是下人受不得這稱呼,不過,奴只能幫您轉交邀貼,姑娘是否邀約就無法回答您了。”
“這自然是知曉的,在下在此先謝過姑娘,這禮物也請收下,若是應允就煩你走一遭,在下姓陸,名衍,字寰宇。”
他停頓了下又掏出小物:“險些忘了,冬日寒冷,姑娘留著買些料子吧。”
“那就謝謝了。”客人給的小費都算做私用,館里從不過問。青黛自己的月例就已經夠了,她幫客人轉交禮物已是常事,沒想到男人還會給自己,接過禮盒對男人福身告別,關門時還能看見他站在遠處對自己道謝,心中好感更甚,她們不過是身份低微下人,對她們頤指氣使的不在少數,越發覺得男人是位謙恭有禮,平易近人的公子爺。
卞安攜妓同游成了風俗,不管是什麼聚會,只要出得起價格就能邀請美人,攜手同游聊著詩文趣意這面子自然更是無法比擬。若說青松院是寒門子弟改變命運的地方,那崇華府就是官員子弟交友之地,作為國學院裡面的學子非富即貴,就連各地選拔出來的學子除開學識,地位與家底也極為殷實。
這些公子哥來康平坊享樂的不少,身上的官僚之氣都蓋過書香氣了,哪裡還能有這麼儒雅的公子。
青黛將食物準備好端去小樓,正要去請姑娘,一個黑糰子就從腳邊沖了過去,隨後和跳下書桌的貓兒扭打在了一起。
雲錦看兩隻小動物鬥來鬥去啞然失笑,收了筆放好。
“青黛,你又去哪裡給我帶了一隻地厭?”
“是我沒有看好,讓它溜進來了,我這就趕出去。”青黛也是頭大,自己今日招貓惹狗的,見兩隻小動物扯得毛髮亂飛,她急忙跑來試圖拉開。
“無礙,就讓它們打吧。”雲錦邁著蓮步挪到桌前,上面六七樣食物,量雖然不多可勝在精緻,香氣誘人,她不禁有了胃口。
見她吃了足足一個小整碗,再加上一碗湯,青黛表示學了這麼久非常值得。
“姑娘若是喜歡,下次我再去學幾樣。”
“這些飯菜可不是小館里能做出來的,酒樓里的秘方可不外傳,還有些事情嗎?”雲錦做了這麼久的任務,對於吃得自然有一套,家常菜和秘方口感還是有很大區別,看著屁顛屁顛跑來的小黑狗忍俊不禁,“這小憨狗真可愛。”
雪團兒見小狗被雲錦誇獎,喵嗚一聲黑了臉,隨後一爪子撓過去。青黛沒有忘記任務,等到雲錦喝完葯,便將早上發生的事情全數告知。
雲錦接過帖子,對方的字頗具大家風采,禮物看著很是新奇,華美而不俗氣,細節精緻小巧。
“賞竹?這位公子何時來過的,我怎麼沒有印象?”雲錦怕被看出異常嘀咕著轉了話題,抱住跳進懷裡的雪團兒,“金老闆我倒是有些印象,病前我去店裡和他定過一批首飾,想用做花魁評選。他曾同我說過缺位解語花,讓我幫忙惦念著。”
“金老闆家裡都有叄房妾侍了,還缺知心人,那可真是稀奇了。”青黛接過葯,溫度剛好,“姑娘可以喝了。”
“呵,他們何曾嫌棄美人少,只是覺得美人不夠討他喜歡,月秀若是想去也可以,不過讓她注意養好身子別想著耍手段,金老闆對於后宅爭寵的手段可是門清,將他當做一般恩客即可。”聞著味,雲錦全身都在反抗著碗里難以言說的味道,皺眉飲下。
“那這位陸公子的,姑娘可應下?”
雲錦正在漱口,聽著青黛知會不禁忍笑:“我倒是瞧著你比我上心,他們的賞會在城外山莊怕是哪家的莊院,我這身子若是去住上個兩叄天,林林總總帶的東西絕不會少,許是會麻煩了對方。不過,若是青黛想去,那就問下那公子可否介意,不介意就應了吧。”
“那我抽空去回復,不過姑娘是笑話我?奴的身份心中有數,不過是陸公子為人謙和,難免有好感。”
“去歇會吧,今日去看前街活動的一定不少,館里若是人少,我準備去和姐妹門見見面。”
“好,我這就去安排。”
等到屋內無人,雲錦對著被貓咪打到自閉,窩在角落的小黑狗勾勾手指頭:“過來吧大寶,不會讓雪團兒再打你了。”
“自閉了。”狗嘴裡發出人聲,若是被人聽到,可能魂都要沒了。
“你說說你,怎麼到了小奶狗身上?黑黢黢的,雖然可愛不過往牆根一站估計就找不到了,再長一段日子,小心遇到愛吃狗肉的,估摸就沒了。”雲錦見往常來去蹦躂的小狐狸犬成了一隻純天然小黑狗,不禁眉眼彎彎,為她加了些活力與嬌氣。
“我怎麼知道,這是系統安排的,說什麼找不到匹配的軀體,居然不是我最愛的白毛狐狸,可惡。”它喪喪地坐在地上,兩條後腿肉嘟嘟的,垂著腦袋很是不爽。
“好了,我接收不了原主的記憶,要你幫我調一下她的信息。”
大寶心裡雖不願也乖乖做事,雲錦看著心裡有些感慨,這小姑娘能開下這麼大的妓館,定是一位能人。人的一生經歷龐雜無比,樁樁件件自然無法全然記錄,可沒想到,死後查詢的才短短一段記錄。
本是清貴人家卻慘遭禍事,皇家奪位之爭站錯隊全家入獄,母親與姑姑從貴婦小姐成了戴罪之身,后又被賣入娼門,而生於妓院的原身自然難逃賤籍。許是母親和姑姑內里傲氣,按照大家閨秀的習性培養著她,雖然早產身子弱,姑母兩人重金購葯養著,還未掛牌這柔美無比的美人在坊間已有芳名。賣初元的價格更是當年高價,可惜天有不測風雲,媽媽犯案妓院被封,原主為了那些無處可去的姑娘不淪為暗娼,才開了間妓館。
雲錦不難猜這中間的困難,妓院倒閉,裡面的女子本就是靠著皮肉過活,突然沒了沒去處沒有依靠,若是成了暗娼溫飽雖可一身卻再難有自我主宰之日。雲錦下午在書房翻找到一本小記,記了些原主的規劃,讓她對這位香消玉殞的美人有了更多的理解,生命短暫的小姑娘比誰都剛毅果敢,有勇氣有夢想。
哪怕落在爛泥里,她也未有氣餒,拖著贏弱纖細的身子,不屈地生長著。
“大寶,我想試一試,將這間妓館開成到卞安最大。”雲錦有些期待地說著。
“你搞什麼,我們這不是個經營劇本誒!”
大寶神情怪異,垮下狗臉,好像在聽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