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又不是小孩子,晚上還點什麼名?」仕宣看著房門上黏貼好幾天的晚點名未到通知單,煩躁地撓撓後腦杓。
掐指算一算,他這個學期已經被記點超過五次,學校勢必會寄送通知到老家給母親,到時候自己的手機一定又會被她佔著線一通問候。
沒太多時間暗自抱怨,扯下所有通知單,隨意夾在筆記本里后,他又馬上出門上班。
這世上存在著太多自己無法理解的事,譬如校外宿舍為什麼要晚點名,譬如今天的徐照澄。
「你今天下午是怎樣啦?為什麼要自己一個人先落跑,不跟我一起走?」進到店裡,望見照澄正在員工休息室換上制服,仕宣便走上前去輕拍他的肩。
「沒、沒怎麼樣啊,就只是我自己可以回去,不用人陪沒關係。」發現來人是仕宣,照澄反射性倒退幾步,也沒正眼瞧他。
「你這是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儘管有意在閃躲,仕宣仍然留意到他蒼白的臉色。
擔憂地伸手拂過他的臉頰,但對方卻像是觸電般,一把將仕宣甩開。
「學長,你別這樣。我沒事。」照澄將頭撇開,害怕與他對視。
「可是你……」
「歡迎光臨!請問需要什麼?」
沒等仕宣把話說完,照澄遠遠看到客人走進店裡,就如同看到救兵一樣,熱情地走到結帳台前,不再搭理他。
看著他對其它人面帶微笑,卻獨獨冷落自己,仕宣忽然覺得有些吃味。
被排外的落寞感,以及被忽視的挫敗感,認真感受起來,就像是追求不到自己心儀的女孩一樣。仕宣從來也不知道,原來自己對同性的友人也會有如此敏感的情緒?
「你明天下午沒課吧?要不要一起去外面晃晃?」
「不了,我明天已經和佳燕學姐約好,要和她一起去看熱舞社的校慶綵排。」
「那後天呢?後天我們都排休。」
「不行,後天我也沒空。」
仕宣依舊不死心,抓緊空檔試圖與照澄拉進距離,可每每不是被他潦草敷衍,就是被他以工作為由而藉機脫身。
此時的他十分鬱悶,無處可以發洩。
佳燕吃起人來,怎會如此神速,區區一個下午的時間就將照澄給收服了?將架上過期的麵包一個個取下扔進籃子里,再依序補完新的品項,仕宣仍舊百思不得其解。
「喂!徐照澄,你給我站住。」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仕宣逮住了正要悄悄溜走的照澄,用力抓住他的胳膊,不讓他離開。
「學長,請你放手,我要回去了。」他仍舊背對著仕宣,沒有正臉看他。
「我不要。你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他不懂,照澄明明下午之前都還好好的,怎麼三個人才一結束聚會,他就待自己如此冷漠?仕宣是真的著急了,手上施加的力道逐漸加重,指尖的肌肉也逐漸白皙。
「你能不能不要逼我?」照澄緊咬著嘴唇,忍住不讓眼淚流下來。
「我怎麼逼你了?」仕宣不解,「我只是想關心你,想一直陪在你身邊,怎麼就叫逼你了?」
他用儘力氣將對方拉扯過來,撞進自己的懷裡。
當熟悉的溫度將自己包圍,照澄內心慌亂如麻,「拜託你,不要這樣!」
回過頭,他早已淚眼婆娑,臉龐毫無血色。
「學長,如果你不可能喜歡上男的,就別對我這麼好。你放手,我被你抓得很痛。」
照澄他語氣輕輕的,刻意放慢了速度,咬字逐字清晰。近乎成氣音的話語,聽不清承載了多少悲傷。
仕宣像是心口被活生生剜去一塊肉般,瞬間傳來劇痛。他慢慢放開了照澄,任由他的身影沒入黑暗的樓道間。
全身的力氣彷彿被抽空,仕宣無力地向後退,直至整個身體靠在牆上。他抹了一把臉,完全不知道自己剛才在做什麼。
他付出的關心,他給予的陪伴,真強烈到會令人誤會嗎?如果是,他對照澄很抱歉。可他不懂,區區抱歉而已,這強烈的失落感到底是怎麼回事?
抬頭仰望二樓尚未亮起燈的窗口,他不曉得房裡的人,正無聲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