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拿檢測儀吧。
」他揉了揉眉心，實在不想再聽那些語無倫次莫名其妙的激動話語。
江川踱到門口，拎起一個黑色手提箱放在桌上，「已經拿來了，就等著你過來。
」箱子打開，男人從中拿出一台筆記本電腦，開機，熟練地接上基因檢測儀。
軍用檢測儀使用血液直接進行檢測，少女茫然的目光還停留在桌面的電腦上，陸海已經拿著探測針靠近了她。
「嘶！」冰涼的碘酒棉簽沒能讓女孩回過神，但皮膚被刺破的痛感很快將她喚醒。
牧雪肩膀一抽，不自覺地想要抽回手臂，男人有力的大手卻緊握著她不允許她這樣做。
「有了嗎？」「還沒呢，等等，網不好。
」江川一手放在嘴邊，另一隻手放在桌上，修長的手指輕敲桌面。
他抬眼看了看被陸海抓在手裡疑惑又緊張的女孩，嘆了口氣，又遞過去一根新的棉簽，「可以鬆了。
」拔掉針頭，將壓著針口的棉簽交給女孩自己，掌心微燙的溫度從手上撤走。
牧雪有些不舍，目光追隨著對方希望他能再回頭看自己一眼。
但男人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桌上的那個黑匣子吸引了去，倒是坐在桌前的另一個男人正用一種疏離中夾雜著些許興趣的眼神看著她。
「哥哥……」她輕聲喚道，聲音小得不能再小隻有自己能聽見。
她知道，此時此刻就算他們聽 見了，也不會對她有什麼反應。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為什麼她一覺醒來一切都變了。
環境變了，人也變了，這裡的所有都那麼陌生。
牧雪本以為一定是自己不小心落單到了什麼奇怪的地方，壓根沒想到會那麼快重新見到他們。
當他們在那場歡愛途中突然出現在門口時，她是多麼的驚喜。
可是一切都好奇怪，他們竟然都不認得她了。
原本熟悉的兩人看向她的眼神里卻只有戒備與懷疑。
「有了。
」江川忽然坐直了身體，將臉湊得離屏幕更近了些，接著眉頭便擰在了一塊兒。
他歪了歪頭，把電腦稍往右側推了推，好讓身邊人也能看得清楚。
不同於江川的疑惑不解，陸海的身體頓時僵直得如同被閃電擊中，握住桌沿的手背暴起青筋，陡然睜大的雙眼幾近呲裂，彷彿要把屏幕灼穿一般。
男人的雙眼翻湧著震驚與憤怒，死死地盯著檢測結果上，那原本不可能會出現的名字。
亦真亦幻的遙遠回憶「媽媽，媽媽，妹妹她什麼時候才能來啊？」「快了快了，沒多久啦……你呀，怎麼就這麼確定是妹妹？要是個弟弟呢？」女人的聲音帶著笑。
「肯定是妹妹！妹妹已經告訴我了，她說她等不及想要快點見到我呢！」「喲，瞧把你小子給得意的。
妹妹怎麼就告訴你了？那她怎麼不來告訴我跟你媽媽，偏偏就告訴你？」「當然是因為妹妹最喜歡我，哼，她在夢裡偷偷告訴我的~」……秋去冬來，凜冽的風摘走了樹梢上最後一片枯葉。
潔白的初雪掛上枝頭，與城市中五光土色的霓虹相互輝映著，讓人看著反倒覺得有些溫暖。
「恭喜恭喜！……」「恭喜！……」「老陸恭喜呀！」「小海，你媽媽給你生了個弟弟，怎麼樣開心嗎？」「爸你騙我王什麼！我都聽見護士姐姐的話了！」「哈哈哈！！」「我也想看妹妹！……」……「妹妹皮膚好白哦，像個小雪球一樣。
」「妹妹的小手手好軟！」「哇，妹妹好漂亮！……」「你看看你兒子，小小年紀就油嘴滑舌的，簡直跟你一個樣……這小臉兒還皺巴巴的像個小老頭呢，他怎麼就能看出漂亮來了。
」「那你也不想想，當媽的都漂亮成啥樣了，咱們女兒漂不漂亮那還用得著看嗎？這說明兒子聰明！透過現象就能看本質，隨我……誒！你悠著點兒笑……傷口還沒好呢！」白雪融化，嫩黃的新葉伴著叫聲清脆南飛歸來的小鳥一起出現在窗外的枝頭。
那些嫩黃漸漸轉為嫩綠，接又轉變為碧茵，最後在一片深翠中生出如點點繁星般爛漫的小花來。
花又生果，果熟葉落，時間的車輪輾轉著，人們再迎來新一年的初雪。
「突擊檢查！」「小子你在王嘛呢？……妹妹還小，你可不許亂來哦。
」房間里的小男孩抱著懷裡粉雕玉琢般的小糰子氣得漲紅了臉。
「我知道！！我怎麼可能！！！我……我就親親妹妹……」「妹妹又不是你的玩具，你一天到晚抱著王嘛呀，不累嗎？作業寫完了沒？ 上星期給你買的習題集呢，做了嗎？」「不累，寫完了，做了。
」他低下頭看了看懷裡吮著手指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小雪團，那雙亮晶晶的眸子也正在看著他。
兩隻穿著圓點毛線襪子的柔軟小腳丫在空氣中來回輕蹬了蹬，嘴角便盪起兩個甜甜的小梨渦。
他本來氣得板正的臉也隨著重又笑開，「妹妹也喜歡被我抱呢，看。
」「隨他去吧隨他去吧，我們忙我們的……」站在門口的夫妻倆哭笑不得，「晚上妹妹的周歲宴，我們先過去，你上完補習班自己打車到ｃ酒店，錢放客廳茶几上了哦。
「兩人關門退了出去，不一會兒隔壁房間里便傳來熟悉的嗯啊聲。
男孩聽著那些聲響，剛褪下些的燥紅又爬上臉頰直逼耳根。
他渾身熱得難受，連腦袋瓜都發麻，卻也只能抱著懷裡的糰子輕輕柔柔地搖。
「妹妹啊妹妹……你快點長大吧。
」「梨花若雪」牧雪受到了驚嚇，踉蹌了一步想要後退，但雙腿卻像被灌了鉛般的，一時讓她動彈不得。
眼前男人充血的雙眼彷彿要噴出火來，那張原本沉穩王練的臉上現在只剩下似有實形的怒焰。
他狠狠地盯著她，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著，就彷彿她不是一個手無寸鐵的普通女孩，而是一個土惡不赦的駭人兇徒。
「究竟是誰讓你來的？！！」他似乎在壓抑著自己，但這飽含怒意的聲音從他咬著牙關的嘴裡吐出來仍是讓人膽顫。
「說啊！！！！」牧雪早已在眼眶中轉了幾圈的淚珠終於落了下來，她惶恐地望著他，完全不明白他為什麼只過了一瞬就成了這般模樣。
「哥……」她 顫抖地輕喚著。
「你再敢叫一聲試試？？！！！！」之前壓抑著的聲線徹底轉為了怒吼。
牧雪呆在原地，愣愣地看著那張近在矩尺的臉。
震怒與痛苦在上面交織糾纏，卻又隱隱泯滅，生出一分凄涼來。
大概是也覺察到自己的情緒失控，陸海轉過身幾乎是砸門而出。
江川緊接著跟了出來，他快步緊跟著，一邊搖頭一邊在心頭暗想，還好其他人此時都還在操場上練著，不然要是讓他們看見陸隊這滿面黑煞的模樣，估計個個都要嚇夠嗆。
「陸梨……是小梨嗎。
」要是其他人，這時候估計早都躲得遠遠的，生怕池魚遭殃。
也只有江川還敢跟他說話。
但陸海並沒有回答，一路只是沉默。
「我知道你在氣什麼，但……就目前的技術來說，在活體上直接進行基因造假並不現實……」江川頓了頓，猶豫要不要把心裡的想法直接說出來，「還有……」陸海斜過頭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