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妮妮從開始就知道武太郎喜歡哭,當時那兩隻叫喬拜登和奧觀海的老鼠死了,他都能哭得和奔喪似的。
但她萬萬沒想到,武太郎有一天居然還能因為她過於海王而哭。
不是,她海王嗎?
她沒有啊。
成年女人給自己找個床伴很奇怪嗎?人類可是動物里,唯一一個雌性也可以擁有性-快-感的動物,你情我願的前提下,女人不該充分開發自己的感官嗎?
至於戀愛、忠貞、婚姻觀……倒不是說這些東西都絕對不合理,只是就現在這個形勢,可能再過個30年,連婚姻制度都要消失了。追根究底,婚姻和忠貞都不過是馬克思恩格斯口中,父權制度下的奴隸制配件,李妮妮根本沒當過回事。
武太郎用手捂住臉,似乎不想讓她看見自己這麼丟臉的樣子。
他一張臉被眼淚糊得一塌糊塗,情緒好像完全失控了,臉藏在手掌下小聲哽咽道:“褚西嶺和王藺就算了,反正他們本來就是姐姐計劃中的一環,但是前攝政王子是個什麼東西,蘇爾姬妲是個什麼東西,安雅又是個什麼東西,那就是一個妓-女的女兒,她憑什麼能親到姐姐……”
李妮妮只覺得自己飛快捕捉到了什麼。
她立刻打斷他,語氣放得很輕,有些匪夷所思:“你剛剛說什麼?什麼叫……褚西嶺和王藺本來就是我計劃中的一環?”
武太郎的控訴驟然失聲。
他張著嘴看著李妮妮,聲音像被什麼掐住,似乎一下從崩潰中清醒了過來,不敢相信自己說了什麼。
李妮妮上前一步:“別愣著,回答我。”
武太郎臉上一片冰涼的驚惶,李妮妮看他始終一言不發,有些失去了耐心,逼問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怎麼會知道我的計劃……你到底是誰?”
等等。
李妮妮忽然想到,那個她失憶前或許為了靠近大小姐王藺,而對他求婚的男人……
王瑟。
對了,她那個領了結婚證的丈夫,王瑟。
如果有一個人能知道她的全盤計劃,李妮妮此刻也只能想到這一個男人。
她一定是非常非常非常信任這個“王瑟”,不然李妮妮實在無法想象,以她對婚姻的排斥程度,和對“結婚”兩字鋪天蓋地的不祥預感,居然會願意和王瑟真的領證結婚。
哪怕她肚子里的那張紙條告訴她——不要相信任何人。
如果武太郎真是他……李妮妮難得有些緊張,咽了口口水,不敢再刺激眼前哭得像“悲傷流淚狗狗頭”一樣的大男孩,放緩了聲音才問:“請問你是……王瑟嗎?”
武太郎站在她對面。
“我不能說。”
許久,他沙啞著嗓子,用一種李妮妮從未見過的眼光看著她,安靜地說:
“我答應過你,在你和任意一個男主結婚前,什麼都不能告訴你……如果你非要知道,姐姐,你就結婚,或者殺了我吧。”
李妮妮把瑪蒂爾達王子的屍體運回了王宮。
但她自己卻沒有進入王宮,而是站在王宮外,用一種奇怪的視線看著這龐大華麗的宮殿。
達摩末羅王宮建立在半山腰,遠遠望去,就像是坐落在崇山峻岭中的龐然大物。
可李妮妮越看這個宮殿,越覺得這像是一座……囚籠。
李妮妮又想起瑪蒂爾達王子死前說的話。當時他眼上蒙著一條黑色布帶,唇角露著一點笑意,臨死前還很猖狂地說——
“我說了,你殺不死我。”
“不管你如何將我千刀萬剮,我都會活下去,然後回歸。”
——然後他就被她殺死了。
現在她把他的屍體運回達摩末羅王宮,也是另外一種形式的“回歸”了吧。
王宮如今已經沒有守衛,宛若一座死城,甚至連這座王城,都已經快失去了一半子民。
太陽西升之後,百姓惶恐,四散逃離,很多人逃到了保皇黨所在的南方,也有很多人逃向了附近的鄰國孟加拉和巴基斯坦——本來在古代,巴基斯坦和孟加拉都應該是屬於印度的國土,但印度原本的歷史線被達摩羅取代了,這個變動也影響到了周邊的國家。以至於現在巴基斯坦和孟加拉國都屬於獨立的莫卧兒帝國,一個對達摩末羅虎視眈眈的敵國。
王城前空無一人,可隔了一會兒,李妮妮卻看著一個衣衫襤褸的青年,順著城牆的陰影走出王宮,一邊走還一邊四處張望。
李妮妮原以為這又是一個看王宮無人,想去王宮裡偷一點值錢的東西,或者找一點果腹食物的年輕人。
可等這個落拓的青年走到陽光下,露出那張異國的面龐。她忽然意識到,這不是什麼難民。
這是普沙密多羅·巽伽。
是她扶持的傀儡帝王。
普沙密多羅·巽伽看見她,一下怔在了原地,腳步也慢慢停了。
幾秒后,他壓制著情緒,走到李妮妮面前,半跪下來,伸手握住李妮妮的手,剋制地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大人,我終於見到你了。”
李妮妮看著破爛的衣服,和連鞋子都沒有、已經被磨出了水泡的腳,有些驚奇:“我不是讓人安排你去安全的地方了嗎?你一個國王,怎麼穿得和難民似的?”
“大人不在,我就不想做國王了。”普沙密多羅·巽伽的語氣,就好像現代人說“我辭職了一樣”。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李妮妮,一如當年初見時的底層少年:“那些大臣看著我,我就偷偷逃出來找您了,大人。”
……這是什麼劇本?在逃國王的忠犬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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