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凝忽然不忍再問下去。
她聲音放輕:“你不想說可以不說,不必勉強。”
“不。”燕山闌深吸一口氣,眼神堅定,“我……要說的,這是我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有勇氣將我身上發生過的事,全盤告訴給另外一個人。我怕我這一次退縮,以後就再也說不出口了。”
“綁匪們將我監禁在一個狹窄的地下室里,一天只給一頓飯,半碗水。”燕山闌喉結滾動,說話的速度越來越慢,一個字一個字幾乎割斷開來,“不僅如此,他們收到我二叔的授意,開始想盡辦法折磨我的身體,摧殘我的精神,想要把我逼瘋。”
他挽了挽衣袖,露出瘦可見骨的手腕,給白凝看白皙光滑的肌膚:“他們不敢在我身上留下疤痕,便用細針一根根扎進肉里,把我扎得跟刺蝟一樣,有一次不小心扎中穴位,差點把我變成面癱。”
“他們踢我、踹我,把我按在髒水里取樂,還逼我吞吃他們的排泄物。我也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哪裡受得了這種罪?剛關進去不到兩周便鬧了絕食,一心求死,沒想到沒有死成,卻折騰成了小腸壞死,他們找了私人醫生給我做手術,切除了一段小腸,所以直到現在,無論我怎麼調理身體,看起來還是比別人瘦弱得多。”燕山闌摸了摸咖啡,發現已經涼透,又摸了摸白凝的,招手喚侍者重新端上來兩杯。
“後來呢?”白凝目光平靜,不帶憐憫,做好合格的傾聽者。
憐憫在大多數時候,不僅起不了安慰作用,反而會成為刺傷別人的利器。
“我瘦成了皮包骨頭,卻還嘴硬,對他們罵罵咧咧,不肯服軟。”燕山闌的眼睛一點點紅起來,“他們便下了狠招,逼我給他們……口交,還排著隊把我給……”
白凝心下猛地一沉,說不出話。
“不知道為什麼,從那一刻起,我的意識變得混沌,所有的痛苦也離開了我,我就好像躺在溫暖舒服的水裡,無知無覺地睡了過去。”燕山闌有些狼狽地扯了幾張紙巾,擦了擦眼尾,又重重抽了抽鼻子,掩飾自己的軟弱情緒,“再蘇醒過來時,已經過了整整一年,警察們剛剛把我救出來,問我到底發生過什麼,我一問三不知,什麼都答不上來。”
“後來我才明白,由於當時身體和精神受到了超出我承受能力的巨大傷害,自我保護機制開啟,分離出了另外一個人格,也就是燕闌,代我遭受了一年的殘忍虐待,才讓我熬過那段可怕的日子,撿回一條命。”他的眼神變得溫柔又哀傷,“在旁觀者的角度看來,我是個病人,我應該去看心理醫生,將這個不該出現的副人格殺死,回到正常軌道。但是,白凝,你明白嗎?燕闌不僅是我的另一面,更是我的恩人。”
“我被救出來后,他立刻消失掉,只在每年他分離出去的那一個晚上出現,天亮又消失。說起來,那天算是他的生日。我們通過日記交流,彼此知道對方的存在,而且一直非常融洽,我將我的病情瞞得天衣無縫,無人察覺。”
“不過,或許是因為那段遭遇的原因,他有很嚴重的M傾向——”燕山闌笑得像哭,“當然,在那種情況下,如果沒有M傾向,是很難撐過去的吧?他一直想找個主人,去年我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他被別人騙到夜場,差點兒失身;前年更是離譜,被一個腦滿腸肥的老男人哄到酒店,DV都架了起來,準備錄情色視頻……”
白凝一時無言。
遇見燕闌的那一次,她確實覺得有些蹊蹺,對方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表現出了遠遠低於他年紀的單純,像個天真的孩童。
“雖然不知道他這次為什麼提前出來,但你是他找過的最靠譜的主人。”燕山闌直直地看向白凝,“我能感覺得出來,他很喜歡你。對我而言,他的事比我的事重要得多。所以,我想幫他留住你,如果你願意收他為奴,在他出現的短暫時間裡,給予他快樂,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這囑託太沉重,白凝一時不知該不該拒絕。
她對燕山闌無感,卻對燕闌有著不錯的印象。
聽了男人的這麼一番話,在原來的喜歡里又多了一層憐惜。
“你剛才說過,他出現的時間也有變化,我根本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出現,怎麼能保證一定會遇到他?”白凝最終這樣推脫道。
“沒關係,我會在日記里留下你的聯繫方式和住址,他蘇醒后,一定會來找你。”燕山闌聽出她的話語有所鬆動,長鬆一口氣。
將白凝送回小區門口,他誠懇道謝:“謝謝你,白凝,你真的很好,我之前做的事情,有很多不當之處,希望你別放在心上。”
白凝點點頭:“沒關係,不過,既然目的達成,你以後可以不再來打擾我了吧?”
燕山闌皺了皺眉:“也不能這麼說,除了燕闌的心意之外,我對你也很有好感,你真的不能再考慮考慮了嗎?”
白凝張了張嘴,還沒說話,身後便傳來十分冷漠的聲音。
“不能。”一條手臂把她扯進懷裡,熟悉的氣息籠罩住她。
燕山闌和相樂生對峙而立,轉瞬之間,目光便來來回回交戰了好幾次,響起噼里啪啦的火藥味兒。
“我是她丈夫,你這樣破壞別人的婚姻與感情,不太合適吧?”相樂生端出正宮氣場,企圖一次性碾壓對方。
燕山闌點了點頭,從西裝外套的內側口袋裡掏出一個支票本,財大氣粗道:“你來得正好,我想追你太太,請問給你多少錢,你才願意和她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