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火堆邊烤火,腦子裡一遍遍回放著白天發生的事,越想越覺得不太對勁。
依著棲梧之前在落塵山上的表現,今日怎麼如此輕易就被一群人逼得束手無策,她是裡應外合給教中的人下藥了不假,可她絕對沒有算計棲梧啊。
難道是另有其人,想想江川那個德性,保不齊又是他暗地裡下的手,越想越覺得可能就是這樣。
今天她趕到絕情崖時,看見失了血色的棲梧兀自強撐著,偏偏父親一個勁地攔著她,不讓她過去幫忙,她著急得不行。
甩手就是幾巴掌朝著自己呼了過去,手下毫不留情,嘴角都抽出了血。
要不是她聽信父親立下的保證,不會動棲梧,又豈會答應他裡應外合,放倒魔教眾人,逼得棲梧最後落得個孤立無援的境況。
她嘴角勾了勾,還沒笑得起來,便是眼淚成串成串的下落。
棲梧的幾次三番遭遇,竟都是拜她所賜。
若不是比武台上,她叫住了棲梧,又豈會害得她中了江川的暗招;若不是她出爾反爾,應下了和江銘的婚事,又豈會逼得棲梧,血濺落塵山;若不是她裡應外合,放倒了魔教眾人,又豈會逼得棲 梧孤立無援;若不是她大意不防江川,又豈會被偷襲,急得棲梧擲出了手中最後的防禦,被打落山崖? 她居然還在懷疑,棲梧到底是不是愛她,這若都不算愛,那還要怎樣?她好像從來沒有給過棲梧機會,聽她耐心解釋過,就把她打入了土八層地獄。
她是怎樣的低劣,才會仗著棲梧喜歡她,這樣的肆無忌憚呢? 她捂嘴痛哭,到最後,最恨的還是自己。
即便梅鶴立解了她的束縛,有著武功在身,這內在雙重摺磨下,身體也是疲憊得厲害,於是,她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夢裡的棲梧撒手人寰,她不管不顧地追去了地府,棲梧走過了奈何橋,隔著忘川河,手裡端著孟婆湯,朝著她諷刺一笑,冷冷地告訴她,“我不想再糾纏你了,太不值得了,我也放下了,總會忘了你的。
以後我們便橋歸橋,路歸路,最好生死不復相見。
” 棲梧朝她端起了孟婆湯,一口就灌了下去,然後再沒有回過頭,便輪迴轉世去了。
梅芸悠嚇得從夢裡哭著醒來,即便是夢,也后怕得厲害,長夜漫漫,竟是毫無睡意,睜眼至天明,便撐著棍子,又繼續尋找起棲梧來了。
谷中無歲月,只知是秋葉落了一地,想來已是一個季度過去了,對於梅芸悠來說,卻是生活在度日如年的煎熬與折磨中。
她的腿早就好了,滿山谷的到處跑,就是尋不見棲梧的痕迹,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這樣一次次希望與失望的落差,她都快要被逼瘋了。
整夜整夜地無法安睡,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棲梧,她甚至害怕,遇見夢裡那個已經放下了她的棲梧。
如此雙重摺磨下來,她都有些神經衰弱了,原本一頭烏黑柔軟的秀髮,現在都已是飄滿了白色。
若不是念著也許棲梧還安好無事,她放不下,不然可能早就選擇去見閻羅王去了。
這一日,她在一處被樹枝藤條掩蓋著的洞窟中,一眼看見了一具完整的白骨,指關節纖細修長,簡直就和棲梧的一個樣,激得她兩眼一黑,差點暈了過去。
她抱著白骨,哭得撕心裂肺,一口一口叫著棲梧,結果一不小心撞散了骨架,難過自責得她恨不得立即引頸自刎。
慌慌忙忙得想要把它給恢復原樣,她這一打量,才尷了個尬,真是找棲梧急昏了頭,這明明是具男人的屍體啊。
她將屍體下了葬,卻是哭得更厲害了,為棲梧哭,也為她始終找不到棲梧哭。
想到了她落水的那方池塘,克服了心理上對於水的畏懼,等學會了潛水,她就把這裡翻了個底朝天,依然沒有什麼發現。
寒來暑往,又是一年枝繁葉茂,這是她在谷中待的第二年,找了最後一處有可能的地方,對於棲梧的下落,依然是毫無頭緒。
谷中的地理環境她早已是爛熟於心了,即使心中有百般猜測,未見到棲梧人之前,她也絕不放棄。
這無路可通的山谷,又不可能攀著這麼光滑的峭壁,爬個千餘丈,根本做不到,這才是梅芸悠一次又一次失望后,依然咬牙堅持的原因,因為棲梧不可能去了別處。
在這要杳無人煙的地方,梅芸悠能做的,除了沒日沒夜地尋找棲梧,便只能一個人練武打發時間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心境的原因,她的武功倒是有了長足的進步,拜這所賜,在谷中的第二年末,她發現了出谷的法子。
谷中大大小小的洞窟無數,偏是她第一次進的那個山洞,她從來沒有細心留意過。
這天她靠在牆壁上沒靠穩,人往下一滑,她抬手使上了幾分力氣,穩住自己,沒想到她手掌拍過的地方,居然崩了幾塊石頭下來。
她用手敲了敲,從這一處的聲響判斷,這處的牆壁不厚。
她攢上了力氣,一掌揮了過去,嘭得一聲,牆壁四碎,亮光從外面透了進來,想不到這裡面居然別有洞天。
她是打死也想不到,這洞窟外,居然是另一番天地,絕對不是她在谷中轉悠過的地方。
這是哪? 她沿著這裡往外走,想著是不是棲梧也發現了這裡,所以她才一直找不到的,卻沒想到,她這越走,地勢便越來越平坦,等她回過頭來仔細打量的時候,才發現她已經到了魔教的山腳下了。
退回去,亦或是上山問問? 她在谷底呆了這麼久,也沒見魔教的人下來過,想到他們對自己的聖女如此不放在心上,鬱悶的同時又奇怪得很。
既然始終找不到棲梧,不若上山去查探一番,不行她就回去,漫無目的地繼續找唄。
反正對於棲梧,她現在是一絲一毫的信息都不能放過。
時樾和言祜見到梅芸悠的時候,也都吃了一大驚,實話說,她們都以為梅芸悠早就死了,而且這人滿頭白髮又不修邊幅的,實在是和過去的梅芸悠相去甚遠,若不是她開了口,想來兩人是根本認不出來的。
“你們有沒有棲梧的消息,我在崖底呆了兩年,什麼也沒發現。
” “你找棲梧做什麼,我可是記得,是你親手把她害死的,現在居然來問我要人”,時樾眼神犀利,出口句句直戳梅芸悠的心,“不要說她已經死了,便是她活著,你又有什麼資格過來找她”? 看著梅芸悠轉身離開,時樾頗為不屑,言祜揪著她的耳朵教訓她道,“你這樣背著棲梧傷她師姐的心,真的好嗎”? “鬆手鬆手,疼”,時樾及時搶救回了自己的耳朵,才小聲支吾出聲,“就知道欺負我,嘴上這麼說的,見我欺負她 得很開心嗎”? “嗯?”言祜盯著她,“你小聲嘀嘀咕咕地在說些什麼?” 時樾往後退了一步,雙手護住了自己。
“我啥也沒說啊,就言言大人大量,不要殺人滅口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