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咸寧公主陰晴不定的態度搞得整個人都不好了的宋致跑到她面前,攔住她:“公主,郡主怎麼惹你不高興了?”
咸寧公主停住腳,盯著宋致看了許久。她忽然嗤笑道:“她啊,今天跑過來跟我說,你不喜歡我,連朋友也不想跟我做。”
一聽這話,宋致立刻急了。她才剛明白自己的心意,還沒想好要怎麼處理這段感情,連城郡主就跑過來胡說八道……雖然她確實不想跟咸寧公主做朋友,她想要咸寧公主做女朋友……但是話不是這麼說的啊!
“公主,這不是我的意思!”宋致火急火燎地解釋道,“我沒有這個意思,請公主明鑒!郡主不過是喜歡公主心切,臣……”
咸寧公主看她急得被打回原形,緩和了臉色,頷首笑道:“我相信這不是你的意思,不過,我也相信她不會無中生有。”
這……這什麼意思?到底是相信她,還是相信楚琰的話?
“公主,我——”
咸寧公主無奈地笑了笑:“所以我說你笨。你以為沒有惡意的話,就不會造成惡意的事嗎?與人交往,你要時刻警惕,絕對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宋致點了點頭,把解釋吞了回去,心裡深深嘆了口氣。她真的是愁得不得了,長沙王和連城郡主這對兄妹,給她折騰得身心疲憊。
“好了,我要出去了。張叔闕最近查到了一些線索,只是這次事情太嚴重了,不由得我不慎重。”咸寧公主微微皺眉,似乎對查到的線索感到棘手,“阿致,你雖然不關心這些事,但是此事我還是覺得跟你說一下比較好。”
“什麼事?”
兩人並肩地往後院走,咸寧公主沉吟半晌,壓低聲音道:“你知道,我母親的事么?”
“此事與皇後有關?”宋致糊塗了,“嘶,難道是大將軍在背後作祟?”
咸寧公主頓了頓,淡然道:“我母親不是皇后,是先皇后。”
“先……”難怪咸寧公主和皇后的感情不好,原來這兩人不是親母女啊。宋致脖子一涼,總覺得自己聽了這些不該知道的事,項上人頭有點危險。
“陛下未登基之前與我母親是結髮夫妻。二十年前,陛下登基不久,我母親在生下我的當天就過世了。”咸寧公主一路走著,一路用平穩的聲音講著令人難過的事,“我母親才下葬沒幾天,陛下就立了皇后,就是阿攸的母親,大將軍的妹妹。”
結髮妻子屍骨未寒,居然立刻有了新歡,新歡還當上了皇后……換宋致也不能接受啊!所以咸寧公主對天子感情不深,對皇后和大將軍更是冷淡,完全可以理解了。
“我生下來,被宮人養大,三歲時闖進了未央宮,差點害死養大我的宮人。不過也因此引起了天子的注意。我換了住的地方,五歲有了文武先生,六歲就打下基礎。我聽過太多的話,是告訴我,當公主要為國犧牲,長大了只是為了聯姻王公百官,所以不需要學太多。但是我親耳聽見,被聯姻的公主有的被陛下賜死,有的一生凄苦,我為了不讓自己淪落到這個地步,才加倍努力。”
“可我看著皇后和那些夫人們,我只覺得三千後宮只為了爭奪一個男人的寵愛未免可悲。倘若是我母親不死,我就可以在母親的保護下蟄伏,等待機會,離開皇宮。可惜的是,我的母親死了。”
宋致從這些平淡的話語里聽不出一絲害怕和遺憾,卻嗅到字裡行間滿滿的血腥味。不知道一個沒有背景的公主,是怎麼一步步走到這個地步的。她沒有那麼單純會覺得咸寧公主是靠撒嬌賣萌,因為她很清楚,咸寧公主會養成這樣的性格,絕非是討好邀寵變成的。
“不過無妨,有最好,沒有也沒關係。”咸寧公主微微一笑,“如今出現了一個人,和我的母親有那麼點關係,只是我還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這背後要隱藏的東西,一定是我意料不到的。阿致——”
第78章 我瞎說的
宋致眼睛一亮, 抬頭道:“我知道!公主是要我給你勇氣對不對?加油!公主你是最棒的!”
咸寧公主望著她, 啞然無語。半晌, 她忍不住笑道:“我是想告訴你, 我現在沒有心情去兒女私情,那個連城郡主的事我不想節外生枝, 所以你給我盯緊她。”
“啊?哦,哦好!”誤會了咸寧公主的意思, 宋致有些尷尬。
咸寧公主搖了搖頭, 無聲失笑。她回房間換了衣服, 和宋致道別後,出到前院, 叫上了明安, 一起往張賀的府邸而去。
又剩下宋致一個人,她百無聊賴地在院子里晃了兩圈,最後決定去看看楚琰。
咸寧公主乘車趕到張賀府上的時候, 張賀正和竇途在翻找竹簡上的記錄。聽說咸寧公主人到門口,兩人放下手裡的事情, 迎了出去, 在門口台階下向咸寧公主見禮。
咸寧公主回禮, 張賀引她進門,竇途與張賀一左一右陪在她身邊。進到屋裡,咸寧公主看散落在坐席上成堆的竹簡,指著笑道:“你們這是在找什麼?”
“臣從長沙王宮中借調了二十年前的記錄,當年是長沙桓王在位, 那位死去的宮人入宮時間就在公主出生不久。”張賀從坐席上取了一卷竹簡,抖落了一下,打開它,把內容暴露給咸寧公主看。
咸寧公主接過來掃了一眼,恍然道:“前幾日我讓白衣令請調宗正府關於我母親的記錄,這兩日就能出結果了。倘若這宮人真是從我母後身邊出來的,那十成此事有可能。不過在事情沒弄清楚之前,你們都不要聲張。”
“喏。”張賀躬身領命。
咸寧公主微微一笑,回頭看竇途似乎若有所思,她心念一動,對竇途道:“我向阿致提了我母親,可她顯然沒有什麼想法,甚至很詫異。我想,就算二十年前她牽涉在東宮案里,二十年後也未必清楚裡面的關節。”
“主公透露了多少?”竇途琢磨了一下,摸著下巴剛蓄出來的一點鬍子。
“只提了一句。不過她對東宮的事不清楚,我也沒有多說。”
竇途握拳擊掌,可惜道:“她好歹姓宋,恁的不像是宋家的人,一點宋謙嫡女的樣兒都沒有!”他臉色寫滿了懷疑,“我看女公子真是養在深閨里,不聞不問啊!”
張賀對宋致感官不差,聽竇途呲牙咧嘴的埋怨,忍不住奇怪道:“女公子與公寬神態舉止神似,縱然不知東宮案,也不能說她不是宋家人。先生何出此言?”
“我瞎說的,你隨便聽聽就好。”竇途抽了抽嘴角。他對張賀這個人談不上有什麼惡感,但更談不上什麼好感,他才不會讓張賀知道那麼多。
宮中。
長沙國國相俯身叩拜,長沙王起身還禮,兩人分別落座方定,國相便憂慮沉重道:“大王可知,今日糧價幾何?”
長沙王想了想,距離三天前朝會聽過有人提出最近荊楚兩地糧價出現了小波動,江陵本來一斗精米二十文,粟米十文,突然漲價成一斗精米五十文,粟米二十五文,可能會發生一些事。但是臨湘城並沒有受到波及,因為長沙國沒有兵亂與天災。
“怎麼了?”長沙王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看國相的樣子,絕對是出了大事。
“整個荊州,糧價在今日已經漲到了精米一斗七十文,粟米四十文!”
長沙王猛然抬起頭,凝眉驚疑道:“臨湘城現在是什麼情況?”
“今天早上,臨湘城的糧價已經漲到了精米四十文,粟米十八文。”國相臉色難看極了,“很快,以江陵和襄陽為首,向四周擴散糧荒。”
“可恨!我才剛把印刷術向世家展露,就出現這種事!國相,我立刻叫臨湘的世家領袖來談,糧價不能再漲了,必須立刻壓下去!”民以食為天,長沙王很清楚,如果糧食漲價,百姓沒法購糧,屆時一定會引起恐慌,還可能有人趁機作亂。
長沙王召見臨湘城裡數一數二的世家,雖然士農工商,士人最忌諱沾惹商業,但是哪個世家背地裡沒有插手商業?光靠種地能養活幾千幾萬的門人?不可能的。
長沙王的動作很快,世家都接到了消息連忙進宮。可有件事卻令那些世家惶恐不安——長沙王召見了所有大世家,連帶一些有實權的小世家也召見了,卻唯獨忽略了沈家。
沈家啊,太后的母族,長沙國最有錢的世家。進宮的人惶惶不安,百般猜測,沒進宮的沈家人更是面色鐵青。才清醒的沈硯聽說后,更加消沉,出去買醉路上遇見以前諂媚殷勤對他的人,卻被對方譏諷奚落。沈硯連還口都不敢。
“喲,這不是沈中郎嘛!哈哈哈哈……怎麼變成這副德行了?”一群世家公子騎著馬慢悠悠地從大街上走過,領頭的紈絝子弟一眼看見了滄桑狼狽的沈硯從酒肆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