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侍女與馬車都進城之後,妱姬吩咐道:“你們二人先去縣令府把事給我辦好了再過來酒樓。”
駕車的兩名女子當即應喏,從人群中分開,奔著城西縣令府去。剩下的人都跟著宋致與妱姬一起去城南。
她們都是從北城門進來的,穿過江陵城,直奔著城南去。宋致走馬觀花地仔細觀察了一番自己要流放的這座城市,摩肩接踵的百姓讓宋致很確定咸寧公主對她特別好。這哪裡算是流放,頂多就是出來新的地方定居而已,雖然沒有洛陽貴氣,但是江陵有江陵的婉約。
矮小的樓房,石頭築造的門牆,四處可見的水井與河流,從城北到城門一路上,數不盡的小溪流圍著房屋周圍。還有拱橋底下清澈的河水,嬌小的船隻,熱鬧的叫賣聲,儒雅的學子,熱騰騰的包子,還有攤子滾燙的湯圓。
在洛陽幾乎沒有元宵賣,只有特定時節才會賣元宵,也就是江陵的湯圓。北方平常吃的是餃子餛飩,以咸辣為主,南方甜食隨處可見,湯圓也受人喜歡。
宋致騎著馬穩穩噹噹地從橋頭上過,底下的烏篷船槳櫓划水聲,伴隨著船娘楚歌的清脆歌聲,帶著江南的韻味飄蕩得很遠,惹得人頻頻回頭。
其實此時的江陵所叫的江南,那是相對司州洛陽等地而言,並非後世的江南。江陵是一個縣,縣中有荊州刺史府、南郡太守府、江陵縣令府,地位極其重要,於荊州的作用如同洛陽對整個陳國的重要。鄰州的揚州才是後世稱為江南之地。縱觀大陳疆域地圖,江陵位於國中正中心,南臨長江,北依漢水,十分重要,過長江之後,有當陽長坂坡,再往南走,過公安,才能到長沙國郡國。
馬蹄踏在青石板上,得得作響,孩童玩鬧著,撥浪鼓與身上的金鈴鐺叮咚吵鬧,歡快的笑聲則引人心情大好。
停在一家酒肆前,宋致抬頭看著立在面前的酒招,淳郁的酒香從裡面噴出,令人忍不住鼻子發癢,口中生津。妱姬下了馬,得意地把馬交給酒肆馬佣,然後背著手橫行霸道地走進酒肆,叫來酒保道:“我要一間清凈的隔間!”
酒保打量了她一眼,猶豫道:“今日實在客滿,沒有雅座。您看大堂講究如何?”
妱姬眉頭一皺,怒斥道:“我等都為女子,如何能在大堂!不就是想多拿賞錢么?”她從侍女手中接過一袋錢,扔給酒保,“這些錢賞你,還不快去安排?”
酒保彎了彎腰,捧著錢囊,咬了咬牙道:“女公子,實在沒有地了,要不然你們出門再尋一家?”
妱姬舉起手就要往酒保身上抽鞭子,宋致看見了,出手攔住,輕笑道:“且慢。”她扭頭對隱隱有些恐懼的酒保道,“你且去問問有沒有人願意讓出來,我等願意為他們結賬,並且送上一貫錢作為謝禮。”
酒保聽了,喜笑顏開道:“還是女公子講理,我這就去問問。”拱了拱手,他轉身往樓上去。
妱姬憤憤地收起鞭子,對宋致道:“這種小人就該嚇嚇他,分明是輕視你我為女兒身。若在長沙國中,定要他這間酒肆歸了沈家,讓他與我為奴出氣!”
宋致分不清她是氣話還是別的,好聲好氣地陪著笑:“妱姬在富貴之家常常有人諂媚殷勤,只是在外不比別的,妱姬息怒,不要與酒保一般見識。”
“我哪裡是要與他們一般見識。”妱姬冷著臉道,“荊楚之地,除了長沙國要好一點,都極為重男輕女。長沙與揚州比鄰,揚州吳縣出過一個女才人,令男子自嘆不如,追捧至極,女子的地位至少比荊楚高得不少。荊州自荊王治國后,文人雖捧女子,卻不是平等相待。我長沙國女子可二嫁三嫁,荊州但凡二嫁的,都會被不恥,何況私奔者要處以死刑?”
宋致大吃一驚,眼皮直跳。荊州除了長沙情況可能好一點,其他的地方都是男女不平等,甚至出現重男輕女的法律?她從重生到現在,第一次發現這種情況。以前她以為本朝的地位會很低,所以才說咸寧公主應該讀《女戒》等事,後來了解此時民風開放,男女還算平等。不想荊州風氣已經在向後世朝代靠近了。
“這事多半上行下效。”宋致想了想道,“荊王可能喜歡女子百依百順,要求忠貞不二,而底下的官員如同古代‘楚王好細腰’,也這般要求女子,再往下世家與士子,都要求女子,女子無權無勢無法反抗,造成當今局面,人人輕視女子。”
妱姬贊了一句道:“不錯。你能想到這個,已經很聰明了。”她又轉過話題,“荊王除國恢復荊州,荊州刺史對這種情況樂見其成,當然順水推舟。”
宋致嘆了口氣,對這種情況還真無能為力。
第43章 拿下新野
很快, 在妱姬與宋致軟硬兼施之下, 酒保就清出了房間, 讓妱姬與宋致等人上樓吃飯。妱姬先落了座, 宋致在她下首坐了,酒保端上酒食, 客客氣氣地解釋道:“這是我們本地有名的梅花酒,正好時節, 送諸位女公子一盤青梅, 菜會馬上上齊, 請女公子稍等。”
妱姬哼了一聲,酒保訕訕退下。宋致不以為意地夾了一顆腌制的青梅, 放入口中, 頓時酸味在口中炸裂,泡著的蜂蜜甜味包裹住了味蕾,酸甜交替, 冰凍的涼氣酸軟了牙齒。每一口咀嚼,酸甜梅汁滲入口腔四處, 快到來不及反應的舒爽讓宋致驚喜地把核吐出來, 咽下了口中的梅肉。
“這個, 真好吃!”宋致感慨道,“我很久沒有吃過這東西了。”
洛陽的青梅估計也是用鹽腌制,要不然就是正常的什麼都不加。還是南方的甜梅好吃,沒重生之前,她對這種東西不屑一顧, 現在卻分外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