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沉淪太久的人,一點光火已足夠將其燃燒殆盡。
顧康踩著油門一路賓士,五十分鐘的距離生生壓縮成了一半。
商場前是一個大型十字路口,顧康等紅燈時抬眸往上看,除了頂樓外圍各商家亮光的電子屏,一二樓里側已經黢黑一片。
附近的鐘塔敲響,他這才驚覺,已經夜裡十二點。
商場大門上了鎖,她不可能在這裡,可他還是不死心。
曾經被發瘋的邵致遠催著一起來看過一場午夜恐怖電影,具體內容是什麼忘記了,題材跟連環解剖案有關,邵致遠當時看得興緻波波,他卻昏昏欲睡,兩個小時的電影,他依稀瀏覽了個開頭和結尾。
記得看完已經凌晨兩點了,出門時側門是開著的。
他尋到那個側門,有個保安坐在旁邊椅子上打瞌睡,睡得太死,他這麼大個人進去,保安也沒被打攪要清醒的意思。
商場的電梯都斷了電,顧康花了點時間找到趙艷說的那個方位,走消防通道上樓。
店鋪都關門了,有些店子或許是不差錢,外邊的裝飾燈亮著,顧康循著一路找去,遠遠的,那家裝潢夢幻的婚紗店便映入眼帘。
偌大的牌子上寫著店名,視覺衝擊感刺痛了他的心臟。
根本不叫什麼“唯愛一生”,而是“唯諾一生”。
裝飾牆上的壁燈亮著,少女一襲靈動的輕紗,旋轉在花園中,在慵懶的夏風中曼舞,男子只是一身簡約的白色西裝,站在低處,淺笑著仰望著女孩,沒有壓迫感,恰如其分地襯出了女生的美。
顧康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商場的。
原來她抽身以後過得那樣風光,如珠似玉依舊閃閃發亮,身邊不缺各式各樣的男人。
原來只有他愚不可及地守著回憶的墳墓凄風苦雨,帶著僥倖心理為她找尋了無數個不得不離開的理由。
顧康,你就是個蠢貨!
他在心裡冷笑,一路飆車回去,從後備箱里拎出一箱酒,躺在客廳里喝了個天昏地暗。
第二天上午打著哈欠進洗浴間的邵致遠睜開惺忪的眼,被睡在無數空酒瓶中大醉一場的顧康驚得大跌眼鏡。
這一天,邵致遠重新認識了他的室友和同事顧康,原來他這看似五毒不侵的棺材臉,心裡也有一個念念不忘的女人。
那個女人的名字在他嘴裡口齒不清、斷斷續續地徘徊。
她叫——諾諾?若若?
顧康清醒以後,邵致遠激動地旁敲側擊,想再問出些故事來,顧康卻諱莫如深,對那天夜裡失分寸的舉動和起因絕口不提。
邵致遠垂頭喪氣地抱怨沒意思,純粹問了個寂寞。
然而一切,又在一周后的某天下午,有了轉機。
那天,顧康和邵致遠上晚班,電梯上來經過導診台所在的大廳,系統對應著藍色屏幕上的名字在叫號,穿著粉嫩的實習女護士戴著口罩害羞地向他倆打招呼,“顧醫生,邵醫生~”
顧康禮貌地應了聲,目光掃過屏幕。
今天專家傅主任坐診408,408房間後邊排隊的名字格外的長。
顧康想,挺好,傅主任一忙,就沒心思想給他介紹對象的事了。
正想著,屏幕顯示408叫號:遲4,杜*。
遲4就是遲到4次的意思,已經叫號4次了。
導診台的護士喊:病人杜若在嗎?病人杜若在嗎?
杜、若。
這個名字並非罕見,每一次聽見,都要盪起他x中深潭裡的萬千漣漪。
顧康停下腳步,怔怔地回過頭,望向那個滿臉不耐煩的護士,接著便見電梯里衝出來一個人影。
“在!我在!”
她捂著穴口氣喘吁吁,額頭上還冒著薄汗,妝容精緻的小臉上顏色紅潤,及腰長捲髮如海藻隨意披下,一身簡約的水粉色弔帶裙,閃閃亮片下兩條修長細嫩的腿,白晃晃一片。
這一出場,過人的容貌和模特身材瞬間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她腳下踩了雙細高跟鞋,衝到導診台刷了卡,便風一樣的朝408直直奔去,與一旁的顧康擦肩而過。
被無視的顧康頓在那裡,鼻端拂過熟悉的清香,他腦袋一片空白,獃獃地攥緊了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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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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