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小區一單元的樓下靜謐清冷,樹影婆娑。綠化帶邊的路燈是暗的,物業沒管過,很久都沒修了。
但今夜月色正亮。
柯朗站在一單元對面的路燈下,靜默不語。
鷹隼落在他的肩膀上,鋒利的鉤爪陷進風衣里,分外乖順地低垂著,啄了啄他肩上的紐扣。
“好了,”他摸了摸它的羽毛,眼眸一抬,看向某個房間的窗戶,“現在,讓我們來驗證一下。”
說罷,柯朗自如地邁開步子,沉重的步伐像是被繩子拖曳著,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向單元樓的門口。
漆黑無星的夜,只有冷月孤零零地高懸。
走出兩步,微風漸起。
獵鷹不安分地抬了抬鉤爪,視線銳利,目光到處逡巡著。
柯朗繼續向前走。
朦朧的樹叢投下一片斑駁的陰影,沙沙搖晃。
他捂著嘴輕咳了一聲,蒼白的臉色顯得有些憔悴。冬夜寒涼,儘管穿上了風衣,也擋不住凜冽逼人的冷意。
片刻,他走到了單元樓門口。
“一單元叄樓,302室。”柯朗若有所思地看著前方的樓梯,撫著獵鷹的翅膀,“不知道現在上去敲門,會怎麼樣呢?”
緊接著,他就要邁開一條腿。
驟然,周圍響起了極其細微的動靜。如果不是夜太靜謐,根本無法察覺。
一聲低啞的嗓音響起,毫無情緒起伏,卻含著少年獨有的冷冽:
“我會折斷你的腿。”
頓時,空氣變得凝固粘稠,殺意凜然。
許顧出現在幾步之外的右側。
他頎長挺拔的身子靠著牆,月光之下,濃墨般的陰影覆蓋住了男人的馬丁靴。沒有了束縛,此時他是完全半獸人的形態,身後的一對黑色肉翼舒展開,夜色中,如同沉墮地獄的路西法。
“你果然在。”見狀,柯朗輕笑。
他肩頭的獵鷹按捺不住躁動,喉間發出咕咕的響聲,似是想要立刻撲上去。
許顧沉默不言。
他冰冷的綠瞳凝視著對方,獸性的狠戾在眼神中盡顯。
“沒想到,你竟然會守著一個人類。”柯朗咳嗽著,笑意加深,“你輸了。”
他指了指某個角落裡亮著紅燈的攝像頭,提醒道:“那些警察在這裡布下了監控,只要你出現,他們就能抓你回去。”
許顧淡淡的:“那又怎樣?”
話一落音,他的長尾猛地甩起,破空而來。
柯朗雖然看著病懨懨的,但動作卻利落得很。他敏捷地往後退著,躲開了這鋒利有勁的一擊。
儘管如此,他仍然稍顯狼狽。
柯朗摘下帽子,深栗色的捲髮凌亂不堪,他費勁地喘著氣,嘲諷地笑:“你急了?你怕我傷害那位小姐?”
許顧邁開長腿,走了過去。
他站在單元樓的正門口,堵在樓梯的台階處,片刻,輕描淡寫地回答:“你沒這本事。”
他們交過幾次手,都是兩敗俱傷。
半獸人與生俱來的生理優勢,讓許顧在每一次重傷之後都能儘快自愈,而人類不行。
事實上,獵人已經是強弩之末。
“未必。”柯朗還是笑,“我鬥不過你,還治不了一個女人嗎?”
他摸著肩上的獵鷹,不知想到什麼,目光有短暫的迷離:“你我本該一無所有了。我失去了我的妻子女兒,你也失去了父母和妹妹。”
說罷,他重新笑起來,看向許顧:“而現在,你身邊多了一個人。這對我而言似乎不太公平。”
這笑容里含著虛偽的善意,讓許顧想用力撕碎它,露出柯朗本身的猙獰面龐。
這個男人在屠殺他的家人時,臉上也是含著這般噁心的笑。
那夜的月色也正是這麼明亮。
獵人的鐵鉤剜出他父母的心臟,從容又狠辣地捏碎。
而他只能看著。
……
許顧深吸口氣,強行壓抑住迸發在全身的狂躁殺意。
他們的恩怨,一時難以了結。
還好,他能忍耐。
他的喉結滾動著,面部肌肉緊繃,卻異常冷漠:“如果你想死的話,可以試試。”
“你要殺了我?”
柯朗的笑容更加從容不迫。
他退後一步,在月色下朝著許顧張開雙臂:“來吧。”
在看似和善的微笑背後,隱藏的是柯朗深沉的算計。
他們都心知肚明。
許顧要想殺他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但他已經在國科院的監察列表裡,殺了柯朗,他逃不過國科院的制裁。
一旦殺人,會被列為高危物種。
下場是終身監禁國科院,或者直接被處理掉。
這是柯朗想看到的。
他要毀滅自己,同時也絕不成全許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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