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卧的門虛掩著,季寧敲門的時候看到尹清瀾正倚在床頭看書,聽到聲響時望過來的眼睛還未能很好地聚光,看著有些空濛蒙的。
“寧寧來了。”
她放下書朝季寧招了招手,莞爾一笑的模樣讓季寧的心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瀾姐好。”
把書放在床頭柜上,尹清瀾自然地躺下,雙手鬆松交叉搭放在小腹上,闔上了雙眼。
來到床邊的季寧自然蹲跪在床邊,掃了一眼床頭柜上的書封,竟是一本全英文的書,她暗暗幾下書名,準備待會兒回去了查查。
擰暗檯燈,收回目光,季寧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尹清瀾身上,大拇指落在她太陽穴處,其餘的四指落在了那柔黑的發叢上,精準地抵在了相應的穴位。
手部開始發力,手背上的青筋和細骨紛紛浮起。
“這個力道可以嗎?瀾姐。”
“嗯,可以。”尹清瀾的眉毛舒展開。
季寧給她按慣了的,力道、時間都控制在尹清瀾最滿意的範圍。
她一進來就聞到了房間里的熏香,淡淡的檀香,安神怡人,窗帘沒有完全拉上,一輪彎月懸在幕布似的夜空。
季寧記起了第一次進尹清瀾卧室時那個狂風暴雨肆虐的夜晚,尹清瀾就像現在一樣閉著雙眼,安靜地躺在床上。
柔和的燈光灑在尹清瀾流暢平整的臉上,趁著她閉眼的時候,季寧的目光也變得貪婪了起來。
尹清瀾的眼睫長長的,並不十分濃密,闔起來的時候會在透出淡淡青色的下眼瞼處投下美麗的倩影,她閉眼的時候,周身都縈繞著從容不迫的沉靜氣質。
“寧寧最近工作忙嗎?”
淡色唇瓣輕啟,尹清瀾的眼睛仍閑適地閉著,忽視臉上灼熱的凝視,她知道只要自己一睜眼,給她按摩的年輕女孩定會像小兔一般慌張失措。
她不睜眼,也是默許了這份窺視。
季寧收回放肆的目光,斂了神色,手上的力道持續著。
“還行,都是些日常性的工作。”
“我聽你們侯主任說你有時候會留下來加班。”
“嗯,要查一些資料,有時候需要登錄內網,所以就留了會兒。”
“像寧寧這樣年輕又刻苦的女孩子可不多見了,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她幽幽地睜開雙眸,對上那雙略帶羞澀的眼眸,唇邊溢出笑來。
“明年侯主任差不多要調走了,寧寧有考慮過當個代理主任嗎?”
季寧聽著尹清瀾的語氣不像是開玩笑,而且尹清瀾從來不會跟她開玩笑,所以這句在季寧聽來是極為”荒唐”的話完全不是不含逗弄意味,尹清瀾是真的這樣想的。
心臟”砰砰”直跳,臉上的血色卻盡數褪去。
難怪大家都擠破了腦袋要往一把手跟前湊,誰坐哪個位置根本就是她一句話的事情。
季寧要是在25、6歲的年紀坐上了別人叄十、四十歲才能坐上的位置,非得給唾沫星子淹死。
可一件更嚴重的事卻如層層烏雲般籠罩在她的心頭,讓她鼻頭髮酸,想哭。
她收了手,跪坐在腿上,眼瞳里的微光不斷閃爍著,她眼睛水潤得很,仔細看才能看出是蒙了一層薄薄的淚,加上瞳孔顫動,哪落在眼裡的光電自然閃個不停。
“不不不,瀾姐我資歷太淺,而且沒有什麼領導能力,沒有想過這些的。”
季寧怕尹清瀾覺得自己接近她是有目的的,是有所圖的。
一旦產生了這個設想,便覺得一片真心被敲擊得粉碎。
尹清瀾坐直了身,把跪坐在地上的身體略微發抖的人拉起來,坐在床沿上。
“緊張什麼,這有什麼的,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再說了領導能力也是鍛鍊出來的,誰能一工作就當領導呢。”
她圈著季寧的手腕不撒手,指腹甚至在那細膩的肌膚上輕輕摩挲著。
精神處於極度緊張的季寧根本沒有發現她的這個小動作,用接聖旨一般虔誠又卑弱的態度專心聽尹清瀾講話。
“我是覺得寧寧做事認真仔細,再忙也不會出亂子,事事安排得穩妥極了,而且還有自己的想法,做事情一點也不匠氣。”
季寧聽著尹清瀾那句”做事有自己的想法時”,突然想起了酒店那晚尹清瀾被下藥,她擅自主張幫尹清瀾紓解......
領導大都是話裡有話的,季寧並不認為尹清瀾只是隨口這麼一說,她一定是有所暗示。
沉寂的記憶再一次攻擊了她,她心靈大受震顫,細細粘合的水晶又一次碎得稀里嘩啦,這一次,碎得太過厲害,再怎樣都粘合不回來了。
“對,對不起瀾姐,上次是我自作主張冒犯了您....”
季寧低垂了眉眼說著,眼淚就這樣下來了。她想離開這裡,遠離尹清瀾,躲到沒有人看到的地方好好哭一場,然後把她青春期所有有關尹清瀾的幻想打包,封存起來,然後擲入海底。
一切都結束了,她想。
“留下來吧,今晚在我這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