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我為什麼不收你的東西,就是因為我討厭你,要不是你,我哥不會死!我媽當年看到報紙,知道他死了,可她沒去認領屍體,也不讓我去,她跟我說——就當沒有這個哥哥!我真的想不通……想不通為什麼她那麼恨我哥,那也是她親生的兒子啊!”
嚴家宇哭著說:“他從小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只有我跟他說話陪他玩,後來死在外面,也只有我傷心。去年十二月我哥的案子破了,他就是被放高利貸的推到江里去的,罪犯已經抓了,可我哥的命誰去賠啊!你今天帶著禮物回來,是衣錦還鄉了,我哥要是在……他要是在……”
顏悅給他扔了包紙巾,等他激動的態度漸漸平息下來,雙手抱在胸口,“嚴家宇,我這麼跟你說吧,我出道的焙潁瀉眉父瞿械乃狄姨ィ乙桓齠濟煥砘幔罄椿褂懈鋈蘇嫣耍乙裁蝗タ礎D闃牢裁綽穡懇蛭翹惶頤還叵擔宜刂實停思宜怠鬯啃形枷衤虻ァ諼已劾錁褪且瘓淦ɑ埃夷鞘綳鈄約憾脊磺海趺垂說霉捶鬯浚俊�
她放緩語氣,“你哥這件事,我是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看在你媽的份上,怎麼著也得見他一面,勸他不要借錢。但你說他死是因為我,這就過分了!手腳長在他身上,腦子也是他的,憑什麼要我負責?就因為我在電視上穿得少笑得甜,在抖音里跳擦邊舞跳得帶勁,哄得那些男的一個個不要命?我說句不好聽的,是他管不住自己,人菜癮大,才造成這樣的後果。那些男粉絲都是一樣,花了點錢,就自以為可以做我金主,使喚我做這做那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幾斤幾兩!”
嚴家宇被她噼里啪啦說了一頓,攥著紙巾又哭起來。
“都成年人了,沒點骨氣!”顏悅罵他,“你要真心疼你哥,怎麼不去找那群放債的拚命,在這裡沖我發火?你媽真是把你寵壞了,走走走,上樓去,被人看到丟臉死了。”
她推搡著嚴家宇走進樓里,目光掃到茶座那邊,嚴慧文已經下來了,一身黑毛衣,正站在櫃檯后看電腦。
“你媽知不知道你哥是為了給我打榜才借錢?”
嚴家宇抹著眼淚搖頭,“她只知道他欠了債,原因我哥只跟我說過。”
顏悅鬆了口氣,還是把水豚鑰匙鏈丟給他:“拿著拿著,別還我,我還嫌晦氣。”
電梯門合上,她思索著上次和嚴慧文的談話。
……其實她並不是那麼恨大兒子,畢竟是她生的,要不是這件事,她怎麼會答應別人監視陳五?她和探驪網有仇,這仇就是這麼來的。
這女人很彆扭,兒子屍體都不去認,卻會為了他一直穿黑色衣服,不化濃妝,在他死後迅速蒼老。
到底是為什麼?
顏悅想不明白。
*
“所以,現在程堯金交上去的東西,可能在趙競業手上?”余小魚瞪大眼睛,往嘴裡送了一小塊牛排。
江潛無奈道:“是的,戴書記說,戴昱秋的上司早年受過趙競業恩惠,不過他們小輩不清楚這個。”
“那不是要命了嗎?努力都白費了!趙競業和李明是一夥的啊。”
“程堯金手裡還有錄音備份,但錄音可以偽造,不像U盤裡的數據可以切實查到。”江潛說,“現在就是不知道趙競業把U盤放在哪,他家不安全。還有一種可能,趙家為了自保,把U盤上交,換個自由身,但這要等到上面那位徹底倒台、銀城的政局也洗牌才會發生。”
“他不會給趙柏盛了吧?”余小魚一臉噁心,把盤子里的小胡蘿蔔挑給他。
“如果我是他,就找個最信任的人。趙柏盛雖然是他侄子,但做事不靠譜,而且剛洗白放出來,深居簡出,不好跟他有來往。”江潛把胡蘿蔔塞到她嘴裡,“這個也要吃,挑食不好。”
“嗯……那就給他夫人?沒領結婚證,是個演員,天天在外面跑,看上去和政治沒有一點關係。”
“也許吧。”
余小魚不能再想了,再想她的小腦瓜子要爆炸了,拍拍江潛:“加油,你們能搞定的。”
然後三下五除二吃完晚餐,哼著小曲去洗澡了。
洗完澡還有活兒要干,她出國度假前報了四月初的雅思筆考,買了一堆輔導書,還沒開始看,今天才拆塑料紙。她說這兩個月要埋頭苦讀,江潛就把公寓的書房給她用,自己在客廳辦公,文件審批到一半,忽然不放心,靜悄悄地走到書房門口,往裡一瞧——
小丫頭披著濕頭髮,屈著兩條腿窩在椅子上,正戴著耳機聚精會神地看電影,一手轉著鉛筆,另一隻手從盒子里拿奶黃酥餅吃,掉了一桌渣。
……這叫認真學習?
他血壓頓時高了,取了吹風機走進來,把她手機一拿,余小魚仰起臉,在頭頂看到一張大黑臉。
她摘下耳機,有點心虛:“我都學了一個多小時了,休息一會兒嘛。”
“一會兒?這視頻進度都二十分鐘了。”
江潛看了眼屏幕,余小魚慌得一把搶過來,“你幹嘛,看人家隱私!”
“《卡利古拉》,丁度·巴拉斯,余同學,你口味還挺重。”
“是英文版的,我練聽力!”她狡辯,忽然想起來,“你這麼說,你肯定也看過,還教訓我!你都不知道看過多少片了,哼,我不查你瀏覽記錄都知道。”
江潛面不改色:“我又沒在學習的時候看。快點,關掉了,不是說今天要做一張卷子嗎?早做完早睡覺。”
“我已經把聽力和閱讀做完了,後面很快的。”
江潛撐住桌面,拿過文具盒裡的紅筆,對著答案刷刷改完,聽力一片紅叉,閱讀錯了三個選擇題。
他指著拼錯的單詞,“明天再粗心大意錯這麼多,我也不加班了,就給你一對一輔導。”
余小魚對他做了個鬼臉。
“好好寫作文。”他嚴肅道。
她不情不願地抽紙巾擦擦手,把真題卷翻到最後一頁,小聲讀著作文題。
江潛握住她披在肩上的頭髮,把吹風機開到最小檔,用熱風給她慢慢吹。
窗外的夜雨滴滴答答。
屋裡的電吹風呼呼響。
筆尖在白紙上沙沙摩擦。
她趴在書桌上,左手托著腮,寫寫停停,又拿橡皮擦一擦,眉頭輕微地蹙起。黑色的長發在空中飛舞,像海里柔順光滑的水草,刷著一層檯燈的橘光,流動在他五指間。
暖融融的牛奶沐浴露香氣從毛絨睡衣里飄出來。
江潛放下吹風機,忍不住在她雪白溫熱的頸后落下一吻,低聲道:
“要不要……再休息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