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邊柜子上響起細微聲響,周寅坤把東西放下:“周夏夏,起來。”
熱熱的香氣傳來,床上的人兒這才動了動,坐起來自覺地端起那碗粥,一口一口吃了個乾淨。
空了的碗放回到餐盤,人又縮回到被子里。
“……”周寅坤皺眉,這粥喝了也沒見好哪裡去。
大約是體力和精力都消耗得太多,夏夏是真的睡了過去,絲毫不知房裡的男人是何時離開的。
這一覺睡了很久,再次睜眼時,外面的天都已經黑了。夏夏剛想坐起來,就聽見房門打開,她下意識閉上眼睛,聽見那腳步聲越來越近。
周寅坤沒開燈,直接去了浴室。洗完澡出來又瞧了眼床上,她還保持著下午睡覺時候的姿勢,沒有動過。
一覺睡了這麼久,想來是身體極度透支了。
他掀開被子上床,照舊將人摟到懷裡,大手撫上她的額頭。
倒是沒發燒。
此時熟睡的人兒翻了個身,一如之前那般背對著他。周寅坤見怪不怪,手圈在她腰上,閉上了眼睛。
*
次日中午。
許嘉偉看了眼表,距離紙條上約定的時間還剩五分鐘。不遠處的工地還跟前幾天見到的一樣,忙碌而熱鬧。
唯一不同的是,幾乎每天都會來這裡的夏夏,從早上到現在都沒有出現。
許嘉偉隱藏在屋后,看著旁邊畫著小白貓的鞦韆。
這是他在紙條上與夏夏約定的地方——鞦韆,一個存在於他們共同記憶中的東西。它既是童年時的紀念,更是長大后重逢的象徵。
白貓鞦韆是夏夏親手所建,也是他遍尋所有地方之後,最適合與她見面、直接帶她離開的地點。
因為在他之前觀察的幾天中,周寅坤都沒有來過這裡。
跟著夏夏的,一直都是那個叫阿耀的男人。夏夏進入工地之後,阿耀就不會寸步不離地跟著,而臨近中午時,他還會開車回一趟小別墅,給夏夏帶來剛做好的午餐。
阿耀離開的這二十分鐘,無疑就是最好的時機。
帶她走這件事,許嘉偉已在腦子裡演練了上百遍。他清楚地知道周寅坤和他身邊那些人的能耐,眼下唯一的優勢就是周寅坤在明,而他在暗。
出其不意帶走夏夏的機會只有一次。
所以他摸遍了去機場的每一條路,想象了無數種中間會遭遇的意外情況,但唯獨……沒有預料到此時此刻這一種。
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但夏夏沒有來。
他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難道是她被發現了?或者是來的路上出了什麼亂子?
思緒紛雜間,忽然一群小孩的驚喜叫聲傳來,許嘉偉下意識側身朝外看去,是小孩們簇擁著一個金髮白膚的女人朝這邊走來。
這女人他之前沒有見過,但這裡的孩子們顯然對她很熟悉,喊著她凱瑟琳夫人。
凱瑟琳是拎著盒子過來的,許嘉偉及時側回身去,聽見她坐在了最近的鞦韆上。盒子一打開,香味就飄了出來,孩子們又興奮又高興,紛紛伸著小手討要新鮮出爐的蘋果派。
許嘉偉聽見凱瑟琳說:“這些可都是夏夏親手烤的,你們可別忘記謝謝她呀。”
接著又有一道稚嫩的聲音傳來:“夏夏今天為什麼沒來呀?”
好奇發問的是一個剛分到蘋果派的小女孩。
屋后,許嘉偉側頭聽著。
“夏夏今天生病了,所以沒來。”凱瑟琳回答:“不過她之前答應了要給你們做蘋果派,所以就請我幫她把烤好的蘋果派帶來。”
她一邊分蘋果派,一邊問:“我還聽說,有小朋友把鞦韆上的小貓油漆都給刮掉了,讓小貓沒了耳朵,是誰幹的呀?”
這一問,剛才還嘰嘰喳喳的孩子們瞬時安靜下來,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連手裡的蘋果派都忘了吃。
那心虛的小模樣逗笑了凱瑟琳,“好了,沒事。夏夏親手做了小貓貼紙,誰來幫忙把它貼到鞦韆上?”
這下孩子們來了興趣,都吵嚷著要幫忙。
許嘉偉在原地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到孩子們吃完蘋果派,各自跑回了家。鞦韆處又變得安靜下來。
他這才從屋後走出,此時的工地上空無一人,所有人都去吃午餐了。
那位凱瑟琳夫人說,夏夏是因為生病才沒來。許嘉偉回憶起昨天在醫院的匆匆一見,那時她臉色好像的確不太好。
但是……空氣中還殘留著蘋果派的香味。那麼多孩子,那麼多蘋果派,這不是一個病人有力氣做的事。即便有言在先,也不必非要今天完成。
而最奇怪的是,這幾天從未出現在工地的凱瑟琳夫人,為什麼偏偏在今天,偏偏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鞦韆處?
未免過於巧合了。
時間已遠遠超出約定,夏夏今天不會來了,許嘉偉知道自己不該在這裡久待。
但莫名的異樣感卻讓他無法挪動腳步,他不由去細細回憶剛才聽到的每一句話,視線快速掃過這裡每一個角落,最後停在了鞦韆上。
那裡原本用油漆畫的小白貓,現在被歪歪扭扭地貼上了貼紙,這是今天唯一發生變化的地方。他鬼使神差上前,揭下了貼紙。
反過來一看,背面正是一串數字。一串像極了電話號碼的數字。
心頭猛地就顫了下,他絕不相信連這都是巧合。許嘉偉迅速收好貼紙,快步繞開工地,回到了車上。
剛上車,電話就響了起來。
看見來電顯示,許嘉偉立刻接起:“向局長。”
沒等對方發問,他先行開口承認道:“抱歉,我還在墨西哥。是,夏夏……沒有來,我不知道原因,但我想她一定有脫不開身的理由,所以我想再試——”
話還沒說完,就被對方打斷了。
許嘉偉沉默地聽完,還是說:“我明白在墨西哥境內的抓捕要由墨西哥警方全權負責,但他們不清楚夏夏的情況,只會把她當成周寅坤的同夥,抓捕行動中一旦開火,沒有人會管夏夏的死活,她極有可能受傷。”
那邊向衡予的態度不容拒絕:“你要知道,從之前的案件來看,周寅坤此人具備極強的反偵察能力,且報復手段殘忍。一旦你的蹤跡被他察覺,你是要在沒有配槍、沒有任何支援的情況下,獨自對抗亡命之徒嗎?”
許嘉偉還欲堅持,電話那頭先一步道:“從你被調來協助辦案開始,就要受統一管理調配。身為專案組負責人,我要為你們每一個人的生命負責,你在那邊待得越久,就會越危險。”
“對通緝罪犯的抓捕和無辜人質的保護,都將由我國警方出面與墨西哥警方聯絡。許嘉偉警官,請你立刻回國。這是命令,不是商量。”
說完,向衡予直接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