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琛不自在地別開臉,沒承認但也不反駁。
段天邊垂眼看著圖片上正在仰天歡呼的、笨笨的小雪人,知道自己這時至少要說點什麼,說些讓傅子琛寬心、能得到足夠安全感的話,可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
段天邊沒有任何立場去指責傅子琛不夠相信自己。
哪怕在一起后,她從來沒有提起過蘇源,甚至碰到17這個數字都會刻意避開,但他們都心知肚明這道結從來沒有解開過。她對傅子琛總是感動多過於愛,連喜歡都摻雜了隱晦酸澀。
如果說她一開始戀愛的出發點只是想讓傅子琛快樂,那現在呢?
段天邊忽然就不敢肯定了。
她頻頻想起傅子琛淋著雪,沉默而狼狽地朝前疾行的樣子。
想起他明明來得那樣急,臉上的神情卻始終茫然不安,像正在努力趕來,又不確定列車是否還停靠在站台的乘客,因為無從得知,便只能抱著零星希望一刻不停地往前趕。
大概是她沉默的時間太長,表情冷淡得彷彿下一秒就會提分手,傅子琛有些焦慮,等了一會兒等不下去了,忍不住捏了下她的手心,不開心地低聲道:“你在想什麼。”
他語氣帶著鬱悶,想到先前在診室里段天邊圍著自己轉的模樣,覺得與其這樣還不如多縫幾次針。
至少當時段天邊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心緒也只被他一個人牽動,哪有時間去想別的。
不像現在,坐在他面前都能走神,看也沒看他。
段天邊沒有讀心術,哪裡知道這人在焦慮什麼,被他這樣帶著脾氣捏了一下反倒有點想笑了,又覺得他這副悶悶不樂的態度很讓人想摸摸,乾脆低頭握住傅子琛的手指,難得實話實說道:“在想你。”
傅子琛愣了下,沒料到段天邊會說這樣的話來哄他。小狗什麼都沒做就莫名得到了獎勵,心裡已經嘗到甜味,表情還在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段天邊笑了笑,眼底一點浮光,“在想這段時間我是不是讓你很傷心。”
愛一個人對方是能切身感受到的,敷衍亦然。
傅子琛不是真的笨蛋,段天邊到底有幾分心意,他比誰都清楚。可他也不是沒有嘗試過。前往烏托邦的路那麼長,好像永遠都沒有盡頭,傅子琛無數次地想要放棄,又無數次咽下那份淺薄的痛苦,抬頭望向夜空中明凈的月亮。
或許是這一刻的段天邊太過溫柔真誠,傅子琛沉默片刻,忽然開口道:“你知道嗎?其實你晚上睡著了,偶爾會說夢話。”
“有時候只是一兩句,有時候你整夜都在做噩夢。剛開始聽到你在夢裡喊他的名字時,我在旁邊躺了很久都沒有睡著。”
“但我不敢叫醒你。”傅子琛說,“我怕你告訴我受不了這樣的生活,怕你想要回去。我偷偷去看了一座島,那裡很漂亮,春天會有燕子在那裡築窩,冬天我們可以坐在壁爐旁看雪,雖然島上沒有人,但我可以陪你慢慢喜歡那裡。”
他溫和平靜地看著段天邊,伸手抹掉她落下的淚,“直到今天,在開車來找你的路上,我忽然發現我其實也不是真的要阻止你走。”
“我只是……”他頓了頓,彷彿重新變回了那個十七歲的,彆扭的傅子琛,很不習慣把這些話說出口似的,青澀又無奈地笑了笑,“我只是覺得這麼多年,我好像總是比別人慢上一步。你好像總是看不見我。”
“段天邊,我愛你。特別,特別愛你。往後的幾十年裡我再也不會這樣愛一個人了,我又笨又無聊,不會說你喜歡聽的話,不知道怎樣討你開心,但如果你現在也有一點點愛我,就吻我一下吧。”
十六歲之前的傅子琛被外公教導先來後到的禮貌,二十歲之後,李女士教他在商場上殺伐果決,不擇手段。
拖著一身傷離開沒有監控的地下停車場時,傅子琛開著那輛被人撞得破破爛爛的車心想,無論段天邊給出的是真心還是敷衍,他都願意沉默無聲地一併接收。
同樣的,無論她給出的答案是什麼,是好是壞,不管多遠,傅子琛一定會親自去聽。
這一層都是住院部的單間病房,走廊上偶爾有護士走動,腳步聲也是放到了最低,但因為太安靜,稍微有點聲音就會很明顯。
醫院的單人床並不寬,兩個人根本沒法睡,好在有一張可折迭的陪護床,在傅子琛的“委婉”提醒下,原本想自己一個人迅速入睡的段天邊只好把兩張床拼在了一起,小心翼翼地躺在傅子琛旁邊。
病房裡開了空調,哪怕兩個人蓋一床被子也不會冷,但段天邊睡覺喜歡翻身,總擔心會不小心壓到傅子琛身上的傷,便離得遠遠的,半邊身體都在被子外頭,又被傅子琛以“萬一著涼就沒人照顧他了”為由,單手攔腰抱了回來,在懷裡卡得緊緊的。
他們靠得太近,段天邊難免束手束腳,記掛著自己做夢管不住嘴,嘆氣,“萬一我又說夢話怎麼辦。”
“沒關係,經常睡一起就習慣了,我會當做沒聽到的。”
段天邊:“……你之前不是這樣說的。”明明半小時前還一副很傷心委屈的樣子,搞得她難過半天,恨不得把以前的自己毒啞了。
“嗯。”傅子琛閉眼抱著她,下巴抵在她發頂,因為吃完葯有些困,慢吞吞道:“親完就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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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把你關起來(×)
我去看了一座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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