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臣的目光不過凝了兩秒，便垂下眼睫。
他慢條斯理的搭起一條腿，徐徐吐出一口煙，面上看不出一絲不妥。
彷彿剛剛的一切不過只是錯覺。
“這個…”他從身側拿起一個東西遞過來。
蘇棠一愣，才看清居然他手上拿的居然是自己的手機。
她的手機怎麼會在周楚臣手裡？他今晚去過蘇家？
蘇棠這會兒驚訝得已經忘了害羞，上前幾步捏住手機一角，想把手機拿過去。
然而抽了了幾下居然沒有抽動，甚至還被他帶著往前了走兩步。
她抬起眼有些不解的看向他。
“出門為什麼不帶手機？”周楚臣看著她，眉眼微沉，語氣里隱有質問之意。
蘇棠被他看得心虛，小聲解釋：“出來得太急，忘記了。”
這話算是實情，但也只是其中一部分。另一方面也有她放任發生的原因。
周楚臣在她心虛顫動的睫毛上凝了許久，盯得蘇棠後背都冒出汗，他才鬆開手，語氣緩和了些：“下次出門要記得帶，別讓人擔心，知道嗎？”
蘇棠點頭，拿回手機，才發現自己離他居然這麼近。
剛剛被他帶過來的那兩步讓她的膝蓋抵到了他的大腿上，完全打破兩人的安全距離。
她慌慌張張後退了兩步，差點兒撞到身後的茶几才站定身子。
“你今晚在主卧睡。”周楚臣突然轉開的話題讓蘇棠一時沒反應過來。
“…啊？”
“這裡只有一個卧室，其他房間都是放案卷的，沒有床給你睡。”
他手肘支在大腿上，微微傾身將煙按進煙灰缸里，站起身時漫不經心的又補了一句：“我今晚也不住這裡。”
看周楚臣起身要走，蘇棠悄悄鬆了一口氣：“謝謝大哥…”
他不動聲色的掃了眼她倏然放鬆的眉眼，薄唇微抿：“…有事可以打我電話。”
蘇棠乖順的點頭，心裡卻不以為意。
她覺得他應該是回周宅找李麗的，她自然也不會那麼不識相的給他打電話，打擾他們兩夫妻。
周楚臣在她臉上凝了半晌，自然看得出她的心不在焉，他緊抿著嘴轉身，沒錯過她鬆懈下來的四肢。
男人一走，蘇棠緊繃的神經便放鬆了下來。
她在門邊呆站了一會兒，走到幾個卧室探頭看進去，果然跟周楚臣說的一樣，全都堆滿了案卷，連一張床也沒有。
無奈只好開門進了主卧。
主卧的裝修風格跟外面一樣，黑灰白三色交織，一個冷峻硬朗的世界，看不到一絲女性痕迹。
床上鋪陳的床單被罩乾淨到一絲褶皺都沒有，就像周楚臣給人的感覺，永遠的一絲不苟。
當然，今晚除外。
蘇棠小心翼翼的躺到床上，被子蓋在身上，那股冷冽沉靜的松木香無孔不入，瞬間包裹住她。
全身上下，都彷彿被那個男人擁在懷裡，像那晚在夜店，他整個人從身後抱住她，密不可分的狀態。
思緒莫名煩亂，她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床頭的手機忽然震了一下。
她拿過來看了一眼，是蘇母發來的信息：
“糖糖，楚臣跟我說找到你，我就放心了。你回到周家跟阿強好好倒個歉，別再任性了，婚姻就是這樣，不可能十全十美。周家人對我們家都算不錯，你就別再胡鬧了。”
蘇棠盯著那條信息看了許久，直到手機屏幕自動熄滅，她還瞪著黑漆漆的屏幕半晌不動。
這一刻她已經確信，這世上沒有一個人能真正的理解她，沒人會在乎她的感受，在意她的痛苦。
睡不下去了。
黑暗彷彿長出了觸手，專往她的痛處捅。
蘇棠坐起身，從床上爬下來，幽魂一樣盪到客廳。在這陌生又空寂的房子里，站了好久。
不知道想到什麼，她走進廚房打開了冰箱。
冰箱感應燈的照射下，蘇棠看到擺在最下層的幾瓶啤酒，全拿了出來。
出去的時候掃到旁邊的酒櫃，她踮著腳又從柜子里抽了一瓶。
端抱著一路回到客廳。
她坐在地板上，背靠著沙發，打開啤酒往嘴裡灌。
好苦，冰冷的液體從喉嚨里滑下去，凍得她胃部抽搐，緊接而來的便是燒灼感。
她想到這幾年因為生不出孩子，父母給她也找了不少的藥方，各種補藥勸著她吃。
現在想來，竟都跟周浩強如出一轍。
彷彿她不過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生育機器，為維護家族利益可以隨意犧牲掉。
對著瓶嘴往下灌，身體在那陣冰冷之後逐漸冒起火來，五臟六腑彷彿也有烈火在炙烤。
腦子昏昏沉沉，只覺得難過。
周楚臣進門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女孩抱住雙腿，纖瘦的背脊彎下去，頭全埋進膝蓋里，蜷縮著身子坐在地板上，像只被遺棄的小貓。
茶几上擺著好幾個空酒瓶，還一個個整整齊齊的碼放在那裡，看起來跟她一樣的乖順。
男人動作微頓，輕輕關上門，提著帶回來的餐食盒走過去。
“…弟妹？”他把餐盒放在茶几上，垂目看她。
蘇棠埋著腦袋無知無覺，彷彿已經睡過去了。
“蘇棠…”周楚臣半蹲下來，離她更近一些。
手往她肩膀上輕輕一攬，她就像是沒骨頭似的歪了身子，整個人倒進他懷裡。
周楚臣聞到一股濃郁的酒氣，混著她身上特有的甜香撲面而來，他嘆了口氣，手從她的肩膀上滑下去，攏住她微涼的小臂。
“怎麼坐在地上喝酒？”
蘇棠歪著腦袋靠在他胸前，迷離的眼睛已經對不上焦了，模模糊糊聽到有人說話。
“想喝…”她聲音很小，還帶著酒醉后的懶散，舌頭拖長著咬字，糯嘰嘰的像只小貓。
周楚臣垂眸看了她良久，手指捏著她被酒氣熏紅的耳朵，很輕的撫弄。
“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他剛剛給蘇母打了電話報平安時聽說蘇棠晚飯沒怎麼吃就跑了，這才買了東西又折返回來，沒想到一回來就逮到一隻小醉貓。
蘇棠沒有回答，只是慢騰騰搖了下頭。
男人的手指很暖，溫溫的捏著她的耳垂，溫柔得讓她想要睡過去。
她放鬆了身子，重心全靠進他懷裡，閉著眼睛，腦袋還在他胸前拱了拱，整個人彷彿要溺進去。
這動作實在讓人心軟。
周楚臣聲音又溫沉了許多：“抱你進去睡，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