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中午就回了別墅。
蘇棠在樓下碰到,打招呼,她也只是隨意應了一句,匆匆忙忙就上了樓,可見確實是很擔心周楚臣。
蘇棠蹲在地上逗狗,莫名有些分心。耳朵不自覺豎起,聽著樓上動靜。
只是李麗上樓之後,便是房門關上的聲音,再無其他。
晚餐兩人都沒下樓,只有女傭拿了兩人份的晚飯上去。
“我就說,新婚夫婦,床頭吵架床尾和,看這樣子這兩個人是嘴硬心軟,就缺個台階下。”
周浩強還頗為得意,自覺這回是給周楚臣辦了好事。
蘇棠坐在餐桌前,突然沒了胃口。
她懨懨上樓,躺在窗前的搖椅上發獃。
房間里有著淡淡的夕陽與海風,她垂著頭,臉埋在膝蓋里,沒抬頭卻感覺天好像已經黑了下去,沒來由的煩悶。
隔天早上出門,正碰到樓上下來的周楚臣,他似乎好了許多,整個人顯得格外清爽。
簡單的白色襯衫,領口解開兩顆扣子,過分筆挺的黑色西褲,色調和諧而乾淨,頎長的身形步伐穩健,不見半點病態。
“大哥...”
看到他蘇棠突然有些緊張,心跳頻率莫名加快,卻也多了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悅,沉著的心忽然輕快起來。
周楚臣抬眸,古井無波的睨了她一眼,只淡淡應了一聲,腳步不停下了樓。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蘇棠頓在原地,像是寒天里人被凍住,木木的,有些反應不過來。
恍惚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踱步下樓。
進了餐廳,李麗招呼她吃早餐,周楚臣坐在旁邊,眼皮也不抬,只垂著眸子仰頭喝了口咖啡。
蘇棠看著他滾動的喉結,嘴唇微微蠕動,終究沒有開口。
那樣冷落的表情,任誰都不敢輕易接近。
“楚臣,傷還沒好,還是少喝點咖啡。”李麗倒是開口,把蘇棠沒說的話全說了。
“嗯。”周楚臣依舊沒抬眼,回應也是淡淡,臉上幾乎沒有情緒。
旁邊的周浩強趕緊討好:“還是大嫂你說話管用,早就應該叫你回來的...”
周楚臣動作微頓兩秒,慢悠悠拿起咖啡,又喝了一口,一面抬眸子冷冷看向周浩強。
周浩強被他的眼神一凍,未盡的話梗在喉嚨里。
那眼神很像在挑釁,硬生生的打臉,周浩強覺得莫名,卻也不敢多說什麼,只好轉移話題:“大嫂既然回來了,就辛苦你多照顧照顧大哥,他這幾天…”
“我待會兒回周宅。”
周楚臣不咸不淡的聲音不僅打斷了周浩強的話,也將所有人驚愕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他卻恍若未覺,只是拿了張紙巾慢條斯理的壓了壓嘴角,也不多解釋,只淡聲道:“你們慢用。”
說完便起身跨著長腿走出了餐廳。
周浩強這才後知後覺周楚臣似在怪他的自作主張,一時臉色難看。
…
上島本就是為了招待周楚臣,他即然要走,其他人也沒有留下的道理,自是跟著一起坐船回去。
“我怎麼忘了他最不喜歡別人管他的閑事…”周浩強收拾行李還一邊唉聲嘆氣。
他本想討個功勞,如今倒好,把自己撞到槍口上。
蘇棠在旁邊默不作聲。
周楚臣若是真的因為他們的多管閑事而生氣,那電話是她打的,她可算得上是罪魁禍首。
也怪不得他這樣的態度。
遊艇回到濱市。
下船時周浩強走在最前面給周楚臣夫婦殷勤領路,蘇棠抱著狗子走在最後,隔著李麗,她的前面就是周楚臣。
男人身形頎長高挺,一隻手揣在褲兜里,長腿不疾不徐的邁步,即便看不見他的表情,也能感覺到那陰冷強大的氣場。
蘇棠有些恍惚。
從早晨遇到時那聲冷淡的回應之後,周楚臣一整天對她都像是對個陌生人。
也是有了今天的對比,她忽然才意識到,其實周楚臣一直以來對她都很溫和,從來都是收斂了那身凌厲的氣質與她相處。
這樣冷冽的氣場她還是第一次直面。
蘇棠只覺得胸口充塞了許多吐不出的冤郁,悶得厲害。
她抱緊了懷裡的狗子,低低嘆出一口氣。
腳下忽然絆到下船的台階,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撲。
還沒來得及驚呼,前面的周楚臣彷彿後腦勺長了眼睛,忽然回頭,長臂一伸,隔開李麗,竟一把將她兜進懷裡。
蘇棠驚魂未定,回過神才發現周楚臣有力的手臂緊緊箍著她的腰,力氣大到彷彿要勒進她的骨頭裡,而李麗卻被推到了欄杆邊上,正陰著一張臉瞪著她。
那雙眼睛里的不滿與怨憤滿得要溢出來,驚得蘇棠心臟一緊。
幾乎是本能,她倏然推開男人的手臂,抱著狗子後退了兩步。
“謝謝大哥…”
周楚臣靜寂了一瞬,斂下眼睫,遮住他瞳孔里的情緒。還伸在半空中的手臂徐徐插回褲兜中,聲音沒有一絲溫度:
“小心點。”
這句話比起早晨那聲冷淡的回應更顯冷厲,幾乎是說完就轉身,毫不猶豫的下了船。
迎面一股咸濕的海風撲到臉上,竟是透骨的涼意。
蘇棠看著他的背影,只覺得胸口裡的那股怨郁撐得更加難受。
心裡空落落的,彷彿是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
回到周宅,不知道什麼緣故,蘇棠很少再跟周楚臣夫婦碰見。
她也恢復到了以往的作息,每日不是拈花惹草,就是坐在院中發獃。
蘇棠大學時主修古典舞,曾經也想做個舞者站在舞台上,只可惜嫁給周浩強之後,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就成了她唯一的使命。
甚至為此早早放棄了自己的舞蹈生涯。
以前懵懂無知,但現在從女兒做到了媳婦,對人世間的艱難知道的更深了一些,她也開始慢慢質疑自己之前的選擇,究竟是對是錯。
窗外天空陰沉,沒一會兒就下起雨來。
花房裡的竹帘子上淅淅瀝瀝,彷彿竹竿夢見了它們從前的葉子。
蘇棠站起身,沒有舞鞋,便把腳上的鞋子脫了,光著腳站在地上,墊腳抬起,伴著窗外的雨聲劃一道圈。
裙擺搖曳,似乎又回到了當年學校的排練廳,旋轉間,心都是自由的,她整個人彷彿都自由了…
“嗡嗡嗡…”
突兀的聲音打破一室靜默,她偷來的自由也在片刻間逃逸無蹤。
蘇棠頓了頓,看到桌上正在瘋狂閃爍的手機,才接通,周浩強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你到夜色705包廂接一下我,喝多了。”
也不問她有空沒空,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蘇棠握著手機怔怔看向窗外。
屋外的雨簾化進濃墨的夜色里,不見盡頭。
她默默穿上鞋子,慢慢踱出了花房。
周楚臣:知道什麼叫拿捏?
蘇棠:…